很难想像,只凭几根细针,就能将一个大活人,折磨到如此地步。
从早上到中午,不知有多少自命英雄的江湖好汉,在半途退却,他们可以刀口舔血,提脑袋挂裤腰带上闯江湖,但自问绝受不了这种非人折磨。
那小刑官,从一开始的人人愤怒相视,到最后的目光触及便做闪躲,不是不愤怒,而是愤怒已被恐惧征服。
但凡与谭壮飞有相同理想,或者自认与谭壮飞有相同理想者,均会感同身受,舍身处地,去想如果是自己,在小刑官针下,能坚持几何?
掉脑袋,是一刹那的事,理想可在瞬间升华成为永恒,可面对这种可怖折磨,理想也会被碾碎成渣啊。
近处谭壮飞之徒的化天游,此刻更是呆若木鸡,针虽未扎他,他眼中已是恐惧毕现,通体皆湿,如同自大雨中捞出来一般。
……
“谭先生?”
薛生白唤了一声。
他以为不会有回复呢,因为这时的谭壮飞,理应已被连续施为的狱八针撕碎了,身体、意志、精神、感官,都应该已经被撕成一片一片的。
而每一片的具体描述都是疼痛,无止境的疼痛,如同噩梦一般无止境的疼痛。
但没想到,谭壮飞微张已经干瘪的嘴唇,吐出非常微弱的几个字:“……凡革命者……无不以流血始……谭某之血先流……”
……
薛生白抬头。
日光照在他的眼眸中。
正是午时。
“斩!”
监斩官将令签掷到薛生白面前。
枉死针。
可以是假死,也可以是真死。
这个世界的历史应该会记住今天这个日子。
革命先驱谭壮飞舍身赴义。
但不会记住是谁杀了他。
薛生白收拾针袋,走下刑台,走进人群,他该融入到这片混沌不清的历史中,但所经之处,人人皆避他如蛇蝎,独留他一人在历史中逆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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