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景开门见山,没有半句废话。
众人感知太华山上那浓郁的元气,心中心绪各有不同。
良久之後,云龙子却忽然怅然若失:「原来数千年前,整座人间元气都这般浓郁?」
陆景回答:「数千年前,人间元气比现在的太华山还要更浓郁许多,因为那时的人间并非只有五大天柱,尚且有八大天脉、四道长河、三十二奇云,这些人间胜景相辅相成,为天地供应元气「後来,它们俱都残破了,天脉、长河、奇云残破与天上仙人有无关联并无记载,可数百年来,五大天柱中有四道却实打实被天上仙人设计断绝,现今就只有魏地石楼尚且还算完整。
只是——----我遍观修身塔中的典籍,又在这西域万千典籍中仔细寻找,却不曾找到如同太华山河帝子图录一般的功法。
所以我打算走一遭魏地,再走一遭太玄京,去那里找一找是否有掌控石楼天柱的功法。
倘若能够驾驭石楼之脉,对我人间来说不亚於一重小灵潮。‘」
陆景语出惊人。
城头上的众人俱都皱眉。
始终一语不发的南禾雨终於有些心急起来,她皱起眉头道:「先生,天下都知道你不久之前杀了大伏七皇子,又杀了数百名大伏强者,叛出了大伏。
你现在不论是去魏地,还是去太玄京都不妥当。「
陆景摇头:「我已经写信去了魏地,敬呈魏玄君亲启,魏地徒有石楼天柱,却无操控天柱之法,这是人间之憾。
魏玄君操持魏地已经太多年,想必整个魏地四十五城他都了如指掌,也势必已经找了个遍,能够在魏地找到操控石楼天柱的功法的可能少而又少,我只去主要是看一看石楼天柱,看一看支撑人间的完整天柱,究竟是什麽样的。」
「至於太玄京—————-诸位不必担心,有几人与我一同前去。「
陆景说到这里,就连虞东神都有些好奇起来,不由问道:「不说太玄京中强者无数,太玄宫中藏匿多年的大修士不在少数,更何况太玄京中还有崇天帝这位天下第二的强者。
陆景先生,究竟是哪几位能够保下你的性命?」
「乃是剑甲商晏与大雷音寺人间之佛优昙华。」陆景回答:「到那时,我还会邀请其余几位前辈,倘若他们有暇,应当也愿意去太玄京走上一遭。‘」
陆景说到这里,又在心中自言自语:「更何况·———-崇天帝不一定非要杀我。」
此时齐含章站起身来,恭恭敬敬向陆景行礼:
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秀模样,只是语气却显得恭敬了许多:「先生,今日得闻天柱之奇,也令我心驰神往。
只是—-先生邀请我们前来太华山,我们对这广大天地又有何益?」”
城头上顿时安静下来。
南禾雨、孔凡、白云渺、静亭行者、大月公主、安霓旌、云龙子、南诏凤阳公主、徐行之俱都望向陆景。
这些人对於陆景而言都算是熟面孔。
又有来自烂陀山的迷思和尚、平等乡武霁天王、东河国侠客姜子伯、铸剑阁石破园、药王谷风六、祁生河龙王等生面孔同样如是。
他们灼灼的目光落在陆景身上,希望自陆景那里得到一个满意的回答。
陆景微微一笑,天上忽然有风雨前来,压住卷动的黄沙。
那些风雨弥漫虚空,继而化作一副壮丽的景象。
那景象中有五大天柱、八大天脉、四大长河、三十二朵奇云浮现出来,天空乾净透彻并无星辰高悬。
远方的天地间,似乎再无天关天阙,而地上的生民仔细劳作,自给自足。
「天上仙人压迫人间已久,如何既能保全人间,又能不再受天上压迫?」
陆景娓娓道来:「自从我离开太玄京之後便苦思冥想,我观天观地,观大伏观北秦,观崇天帝的棋盘,也观大烛王的战车。「
「无论是战车也好,棋盘也罢,凡间生民上不得战车,也上不得棋盘。
棋盘盖上,便是功成,也要盖去一半人的性命。
大烛王的战车则更不必说,想要让战车燃起火焰直冲天际,不知需要多少柴薪。
这是两位王者为人间开出的药方,药效极猛烈,却不知能否除了天上这一人间的顽疾。」
「所以我便在想,倘若人间五大天柱一同耸立,倘若人间不再依靠天上那些星辰,宙宇中那些元相也可修炼武道、神通,天上对於人间再无制约,能否更好一些。」
虞东神皱起眉头,眼神忽然有些匪夷所思:「先生想要革新武道、革新神通?」
平等乡年轻的武霁天王当先站起身来,摇头说道:「陆景先生杀明光天王、诛恶天王,在我平等乡已然沸沸扬扬,我此番接到陆景先生的书信,心中也有救世之念,所以才冒着同僚厌憎特意前来,想要仔细听一听陆景先生究竟有何良策。」
「可如今看来,陆景先生此番言语实在有些荒唐,且不说扶正天柱何其难也,太梧朝末年以来三百余年,天下天柱断去了四座,唯有魏玄君扶正了一座不曾断去的天柱,石楼天柱才得以存留至
而那四大长河、三十二奇云、八大天脉更是无稽之谈,找寻到他们的踪迹已然不容易,更湟论复原!」
「至於革新武道、神通更是天大的笑话。」
武霁天王面容坚毅,此刻他皱起眉头显得十分恼怒:「数千年以来,元神照耀星辰,纯阳渡雷劫!武道映照神相,人仙成雷霆玉阙那是真正的正道,是千百年来无可更改的道路。
数千年来不知有多少强者,不去谈论更远,便指出武道一途这三百年,先有陈霸先、大伏太宗!後有重安王、大烛王!
这些人物即便放在三千年岁月中,不论天上地下俱都是耀眼的明星,他们尚且无法改革武道,
依然映照帝相,陆景先生-—---我知你乃是当世难得的天骄,我知你修为高绝可以以照星杀八经,也知你得了人间之真,是值得敬重的人间守门客!
可你与这几人相比又如何?他们难道不曾想过革新武道?不再依靠可以轻易被仙人遮掩的星辰、神相?
他们无有所得,你又何德何能能够立下这般宏愿?‘
武霁天王话语至此,一抚衣袖,周身上下气血流淌,带起周遭元气,便如一颗流星一般直冲上天消失不见。
虞东神微微皱眉,陆景却朝他摆了摆手。
这位书楼少年执剑左右环顾,看到众人脸上的神色。
甚至虞东神眼神里都藏着一些不解。
於是陆景自顾自一笑,摇头道:「上千年以来,天下强者无数,比我天赋更高者大约也不在少数,比如那五六十年就已经登仙境,斩仙人五千的剑甲商晏。
比如那位天上地下都灭杀他不得,还余留下他些许执念元神的陈霸先。
又比如当世重安王、崇天帝、大烛王!”
「可是——-我熟读天下典籍,遍观人间之史,也看了上下三千年史书,却从来不曾看过有哪一位人间英豪—--想要改革武道、神通,不再去映那星辰、元相!”
轰隆!
天上忽然一道雷霆炸起,炸的天际生白!
惊人的雷声传遍天下,犹如惊蛰天雷。
正走在无人乡六龙道的重安王停下脚步,嘴角露出些许笑容,眼神越发清明,可旋即又有一阵可惜之色流露出来。
「可惜我太老了———」
太玄京崇天帝走出太玄宫,他望着天空中乍现的雷光,涌动的风雨,藏在袖袍下的手指还在微微颤动。
黑龙台上大烛王、大公孙、韩辛台同样如是」
真武山主盘坐山巅,也望向天空,忽然又哭又笑。
道宗百里清风在低头看着腰间的葫芦,他像是在质问自己,也像是在质问腰间的葫芦——·
「天下玄奇止於八境第十重,大玄道君之境,天地大道尽在於眼中,可是—----无论是天上也好,人间也罢,这能封妖敕魔的葫芦仅此一件,你不是来自於天上,也不是来自於人间,你究竟来自何处?」
他肩头的芙府仙本在抚琴,此时却心烦意乱不知所措。
天上斩龙台,陈霸先残魂猛然睁眼,他神色狞,恶狠狠看了一眼比天上更高的天,又看了一眼明玉京所在,狠狠2了一口。
「等我回去,掀了你这故弄玄虚的明玉京!‘
也在那大秦。
大先生匆匆站起身来,他也满脸扭曲,双手舞着头颅,只觉得剧痛从头颅中传来,几乎要让他的头生生炸开。
「天魔、魔头、疯子、真武山—————-桃树!”
「陆景要成魔头了!」
「陆景要疯了!”」
「仙人赢定了!仙人赢了,再改了史书!天下凡人不过地上牲畜,只能忘了!」
二先生匆匆前来,他实在不知大先生为何会如此,便只能小心在旁候着。
直至过去了一个时辰,大先生头不疼了,他呆呆的躺在床上,眼晴却好像透过屋顶,看向天空。
「夫子————·师尊————·
「天罚天罚!天罚究竟来自於仙人,还是来自於天?」
「师尊————十二师弟去了哪里?他真就疯了吗?」
明玉京旁边那小院里。
夫子正编织着一双草鞋」
他一边编草,一边似乎是在随口说话。
「十二见了真相,十二成了凡间的大魔头,天上地下都要诛杀他。」
「跋扈将军见了真相,大卜人忘了他的名讳,世上再无人知道他也曾探究过真相。」
「神弦公只窥到一点,从此就成了缩头的龟,从此不敢走出封宿海一步。」
「虞乾一有了些明悟,尚且不曾看清,他便深受重伤,只能在回光返照的如今自床榻上爬起静待身死。」
「我见了真相,也不得不登天。
「天帝,现在又有人看清了一些,甚至想要让全天下人俱都看清,你又待如何?」
明玉京中一阵微风吹来。
夫子放下手中的草鞋,自顾自笑了笑。
「今时不同往日。」
「如今我也在天上,就在你身旁看着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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