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西看陈玉成没有架子，态度谦和，便问：“丞相经常打胜仗，是什么原因？”

陈玉成左手抚摸着胡子不多的下巴说：“打仗除了勇敢，还要会动脑子，要想到敌人的意图，将计就计。有一次，我们被敌人围困在山上，内无粮草外无救兵。敌人不知我们有没有断粮，放了一条饿狗上山探虚实。大伙要把狗杀了充饥，我说，狗不能杀，还要把他喂得饱饱的。敌人见吃得饱饱的狗回来了，以为我们粮食很多，马上撤走了。”

“你真聪明！”春西称赞说。

“你念过什么书？”

“四书五经。”春西伸出四指，接着张开了大拇指。

“不患寡而患不均是孔子说的吧？太平军灭清妖，就是为了均贫富，做到无处不均匀，人人均饱暖。”

“太平军不是反孔反儒么？丞相对论语还很熟。”

“我熟悉的是天王写的文章，你有时间也看看，就知道太平军为什么要起义，太平天国有些什么政策。”

“太平军为什么要起义？”

“因为这个社会暗无天日，太不公道，太不平等，官吏太坏，穷人太苦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。穷人受苦是因为没有田地，太平天国的制度就是人人平等，耕者有其田。”

“好是好，可到现在也没分田地呀？”

“现在战事紧，等消灭了清妖就分。”

“什么时候才能消灭清妖？”春西问。

“说不好，靠人也靠天。”

陈玉成背往官帽椅上一靠，双手搁在椅子两边，显得有些无奈。一会儿，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：“江南太好了，天京太好了，好得迈不开腿，好得只想东征不肯北伐。如果打下天京就北伐，把北京拿下，灭了清妖，天下早太平了。”他悲愤地长叹一口气。

春西没说话，陈玉成愁眉不展地继续说：“杀杨秀清，死了两万多兄弟，都是能征善战的将士啊。”陈玉成眼里有了泪花，被杀的都是和他一样的穷苦人，都是不堪忍受饥寒交迫的生活，不愿被人折磨欺凌，才穷则思变投锄从戎。他们相信天父天兄描绘的美好生活蓝图，有田同耕，有福同享，他们为理想奋不顾身勇往直前。

然而，这些觉醒的兄弟没有能看到理想变成现实，出生入死的功绩没有换来甜蜜和幸福，他们没有死于清妖之手，而是被自己的兄弟屠杀。他们带着怨愤亲吻死神苦涩的嘴，他们死不瞑目，睁眼看着血红麻木的天空。他们死了，活着的将士心也寒了，军中开始流言:天父杀天兄，总是一场空，打上包裹回家转，还是做长工。

他忠于天王，尊敬天王，想维护天王的威信。但他觉得，天王现在变了，变得目光短浅，变得贪图享受。他不理军务沉溺女色，伺候他的娘娘、嫔妃、女官有上千人，日以继夜呆在女人的温柔乡中。生活上极为奢侈，吃饭用的金碗金筷有24套，洗澡的浴盆，撒尿的夜壶也都是纯金打造的。上行下效，人心涣散，还怎么打仗？天王硬把一盘好棋下成了臭棋，把一把好牌打成了烂牌。

三月下旬，燕王秦日纲在香草河一带与清军的战役中小有胜利，夺取了两座营垒。为了庆祝胜利提振士气，秦日纲准备在府中设宴招待众将领，邀请驻在松卜镇的陈玉成和驻守河阳的侍王李世贤赴宴。

陈玉成说：“现在正是长江时鲜河豚上市，味道最好的时候，我府里的姚厨师是做河豚的高手，味美安全，让他给每人做一碗红烧河豚如何？”

秦日纲满脸喜悦地说：“甚好，让他明日来我府中做河豚，我即安排人去采买食材。”

陈玉成回府叫姚纪福明日去燕王府烧河豚，姚纪福问：“有多少人？”

“大概九十多人。”

“我得带红美、春西去帮忙。”

“你安排就是了，只要保证味好安全就行。”

姚纪福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，他暗暗窃喜，终于等来了报仇雪恨的机会，厨师杀人不用刀，一条带毒的河豚就是一把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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