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回头,我再补个附件条款,借着之前我那份《安西发展方略》……你记得的吧?”
高蔚生愣头愣脑的点了点头。
只感觉李北玄这个人实在是太难懂了。
你说他胆子小,他敢用一篇字眼毒辣的《阿房宫赋》,公然去刺赢世民的小心脏。
可要说他胆子大吧……他拿着这么一份堪称治世之策的章程,却只为了给自己平三百万两的欠账。
分明就是个胆小如鼠的谋士做派。
可现在……
偏偏又站起来了?
高蔚生眨巴着眼睛,感觉好像又重新认识了李北玄一遍。
但李北玄懒得理他这些小心思,只是平静地继续道:“你不是要推新政么?那我也不妨推你一把。”
“反正我那位回长安复命的传旨官,要两三个月才能来,这几个月,我扶着你,你就放开手去干,真要翻车……”
他声音低了些,“你这区区一个小知府的脑袋,本侯八成还是能保得住的。”
高蔚生听到这话,眼圈顿时红了。
不是因为李北玄说他是“区区一个小知府”,是这一年以来,李北玄真的帮了他太多太多了。
他知道自己不是清官。
守安西那两年,他养过私兵。
朝廷不许,他就私下跟胡商交易,以茶易马,用私盐换武器。
粮饷不够,他就从城中粮铺里暗中调拨账目。
兵甲短缺,他让军器所虚报折损,转手卖给胡人。
甚至有一次,为了拿下一笔运粮生意,他亲自出城见人,跟龟兹权贵勾肩搭背,互称兄弟。
回城那夜,他在喝得酩酊大醉,躺在院子角落里嚎啕大哭。
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干的那些事,一旦传到长安,是要满门抄斩的罪名。
可不这么干,安西就活不下来。
而安西活下来之后,也有人看不惯他,将他的事悄悄写成密折递去了京城。
那是昨天发生的事情。
信是随着梁文远一起走的。
得知此事之后,高蔚生以为自己死定了。
夜里跪在香案前写了三封信,一封写给母亲,一封写给前妻,还有一封写给李北玄。
说若自己真被定罪,就别为他声张,莫惹祸端。
谁料那封密折,最后竟被李北玄从梁文远手中截了下来。
而李北玄,直接当场又另外写了一封。
以外地军政皆有失序,非独安西一例为由,硬生生把整件事往边地因陋就简、自主调度的方向引。
还亲自修了一份“事后监管疏漏报告”,将那些兵甲账、粮饷款、盐茶交易,一一分门别类,掩在正事后面。
用一大堆平淡无奇的调度术语,把最致命的罪证,写得跟寻常过账一样平庸。
“这叫一读无事,二读无味,三读才懂藏了什么。”
那日他笑着说:“这稿子,就算给户部看了,他们琢磨不出你到底做了多大错事,只觉得是地方吏治粗糙,要你多学习。”
“老高,你这事儿我说要替你瞒着,就绝对不会让别人拿这个作筏子搞你。”
当时,高蔚生只觉得李北玄够有文采,义气,够讲信誉。
可现在,他又说要替他再润章程,说要推他一把,说……
你去干,我帮你兜着。
高蔚生忽然站起身来,双膝一软,便要朝李北玄跪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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