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见李北玄身边,那个铁塔似的亲兵,已经把蜜瓜给送来了。
玄奘无奈摇头,浅浅尝了一口。
清甜的汁水瞬间漫开。
玄奘顿了一下,忽然想起西行途中,在焉耆的王宫里,也曾吃过这样的蜜瓜。
那时他拒绝了国王的挽留,却记得对方含泪赠他三十匹马、百人护送队,还有满满一车这样的蜜瓜。
“大师发什么呆呢?”
李北玄晃晃悠悠的走过来,打断了他的回忆。
“对了!你说你带了那么多经书回来,都藏哪儿了?不会全堆在觉慧寺吧?那儿的和尚连你都护不住,还能护住经书?”
玄奘神色一正:“贫僧归国后,暂居于于阗,已修书告知陛下。如今陛下恩准,贫僧正筹备将经卷运往长安,在弘福寺译经。”
说到这里,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,“只是路途遥远,经卷又多为梵文贝叶,若保存不当……”
“这事儿包在我身上!”李北玄拍着胸脯打断他,“正好我也要回京述职,到时候调拨一队精兵给你押镖!”
玄奘微微一怔,随即双手合十:“如此,贫僧便叨扰檀越了。若能借大都护之力护持经卷,也算一桩善缘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
大和尚顿了一下,笑道:“此番归京,还请檀越代贫僧将经卷一并运往长安。贫僧……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去。”
“欸?”
李北玄刚咬了一口蜜瓜,听得这话差点没呛住:“你不回去?你不是说,得亲自主持译经吗?”
“本该如此。”
玄奘点头,却眼中含光:“只是贫僧尚有一桩旧愿未了。”
李北玄眨巴着眼,抹了把嘴角的瓜汁:“啥旧愿?你这一路都走完了,命都差点搭上,还能有啥没了的?”
该不会是通天河老龟吧?
李北玄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。
而玄奘却笑道:“贫僧还要专程去焉耆一趟。”
“焉耆?”
听到这两个字,李北玄愣了一下。
把通天河老龟从脑子里赶出去,表情逐渐严肃起来。
而玄奘却轻轻颔首,道:“正是。十余年前,贫僧初入焉耆,曾被王宫礼遇,欲强留讲法。”
“哦……”
李北玄慢慢地说:“这人心挺诚,就是手段不咋地道。”
确实不地道。
几个月前,要不是焉耆老国王趁着龟兹闹荒灾,想要从中捞一笔,至于被波斯使臣砍了脑袋,从根本上影响了西域联军的计划吗?
李北玄静静地想着,却并未对大和尚明言。
而玄奘则不疾不徐道:“焉耆王求法心切,无暇顾虑他法。”
“而当时,他虽未能留住贫僧,但送别之日,曾执手对贫僧言道……”
“若有一日,玄奘法师再归焉耆,望能于王宫讲经三日,以释前愿。”
说到这里,玄奘含笑道:“所以自西行归来,贫僧常念此事。当初既未能以佛法济彼国之民,今日佛法已得,应当履此旧诺。”
看着大和尚黑白分明的,亮晶晶的眼睛,李北玄只觉得有些难以启齿。
他该怎么说?
说焉耆王半年前就死了?
焉耆马上也要完蛋了?
这要是说出来,玄奘该不会当场就哭了吧?
想到这里,李北玄有些尴尬的说道:“别去了吧大师,正事要紧啊,你不是还要回京翻译经卷吗?这……”
而玄奘却笑着摇头:“檀越,此愿虽小,却是贫僧西行路上诸多因缘中的一环。佛法讲究因果,昔日受其礼遇,今日以法相报,方得圆满。译经之事,晚些时日亦无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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