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蔚生每次看报表,心里都爽的一批。
而此时,他正改着一份粮仓月报,听闻玄奘来访,便放下笔,吩咐左右稍退,亲自迎入内厅。
“法师今日来此,所为何事?”
高蔚生含笑问道。
还以为玄奘是来替李北玄传话的。
毕竟玄奘来安西没多久,就被李北玄捉进都护府去了。
高蔚生虽然跟他打过照面,但确实甚少有交集。
如今玄奘登门拜访,高蔚生一琢磨,还以为是李北玄拜托玄奘,来向他道别的。
看来姓李的那小王八蛋,还是有着一副少年人的软心肠啊。
连道别都要……
高蔚生含笑想着。
但不料,玄奘却双手合十,冲高蔚生一礼,答道:“高大人,贫僧有一事相托。”
闻言,高蔚生怔了一下。
眼中的笑意微微收敛,旋即起身还礼,道:“法师请讲。”
而玄奘则从怀中取出那两卷册子,郑重放在案上:“这是贫僧近日所记,名为《安西亡士遗闻录》。”
遗……闻录?
高蔚生一怔。
随后低头翻开一看,只见每页皆是一名阵亡将士的姓名、生卒、家世、性情、生前言语。
字迹清秀平整,笔下不带丝毫浮华。
虽无宏文巨制之气势,却句句恳切,字字如泣。
而翻到其中一页,他瞥见一行。
“常嗜青杏,笑言初味最真。”
只这短短一句,他仿佛就能看见一个瘦弱少年爬上杏树、眼中含笑的模样。
高蔚生不由微微动容,合上册子,缓缓抬头。
“法师……这是您一笔一笔记下的?”
“正是。”
玄奘点头,脸上带着遗憾:“每一位安西将士,都不应仅仅以一块石碑、一列名字终其生平。贫僧以为,他们的生死,若无人记,便终究如尘。”
“但……眼下长安诏命已至,贫僧明日,便须随李都护启程回京。”
“此录尚未成篇,贫僧无颜以此搁笔。故厚颜求大人代为保管,若您允之,烦请将此录续成。”
“不为刊布功名,只愿后人记得,他们曾为安西而亡。”
说罢,他从怀中取出那两卷未完的《安西亡士遗闻录》,双手呈上。
而高蔚生皱着眉,久久不语。
他跟李北玄不一样。
李北玄不信功德,他是信的。
这遗闻录若成,必是一项大功德。
可如今他确实很忙。
新政的事儿就不必说了,只说李北玄一走,他这知府衙必定要忙的脚打后脑勺。
若是此时再接下这工程浩大的遗闻录……
怕是真的忙不过来啊。
高蔚生沉吟片刻,问道:“寺中无人可代您记述?”
玄奘微微摇了摇头,看着高蔚生有些迟疑的表情,苦涩道:“而今安西城中,贫僧所识之人虽多,但能托此事者,唯知府大人一人。”
若是高蔚生怕麻烦,不想把这事儿给接下来,那……
那这些用命换来太平的人,怕是除了一个名字之外,再无人知晓其他了。
玄奘心中暗叹。
然而就在这时,厅外突然传来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:“法师,高大人,这事儿,就交给我来办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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