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旌的食指在羊皮地图的辽东三郡上反复摩挲,粗粝的茧子将\"辽阳\"二字蹭得泛起毛边。
铜壶滴漏的声响突然变得刺耳,他发觉自己的指甲已深深掐入檀木案几——三道月牙状的凹痕正巧落在沙盘中室韦部的位置,像极了狼群撕咬猎物时留下的齿印。
\"王爷当真要放虎归山?\"
他的声音被夜风削得单薄,尾音扫过沙盘上契丹部的狼头旗,旗杆竟微微震颤。
朱权并未抬头,指尖正沿着烛台浮雕的蟠螭纹路游走。
跳动的火苗在他眸中分裂成数簇流光,恰似各部使臣星夜疾驰的马车灯笼。
\"你听——\"
他突然屈指弹向铜鹤香炉,惊起一缕盘旋的青烟,
\"这漏壶滴水声,像不像吕绮玲的铁骑踏冰河?\"
李旌的指节骤然发白。
三日前演武场的画面在眼前闪回:八千重骑列阵时掀起的雪雾中,吕绮玲的赤缨枪尖挑碎冰凌,碎晶折射的光斑正如此刻沙盘上星罗棋布的部族标记。
”若是他们结盟?”
\"结盟?\"
朱权忽然轻笑,腕间佛珠擦过烛台发出金玉之音。
他推倒烛台的刹那,融化的蜡油顺着阴山模型蜿蜒而下,在沙盘上蚀出猩红的沟壑:
\"待这烛泪流到北海......\"
火光忽明忽暗地舔舐他眉骨,将阴影投成张牙舞爪的饕餮纹,
\"你猜是蜡油先凝,还是孙奎的工兵先熔了室韦的青铜箭镞?\"
漏壶传来铜珠坠落的闷响,李旌猛然抬头。
月光正巧穿透雕花窗格,将沙盘上的蜡油映成血河。
他忽然发现那些\"血水\"流经的路线,竟与吕绮玲的赤缨枪在沙盘划过的轨迹完全重合——三日前那枪尖曾点破契丹部的粮仓标记,此刻蜡油恰在那里积成暗红的潭。
朱权忽然抓起把沙砾,任由细沙从指缝泻入\"北海\"。
\"听闻室韦人信海神?\"
沙粒坠落的簌簌声里,他袖口的北斗七星纹绣泛着冷光,
\"待孙奎在浑河岸铸起三十座镇海铁牛…...\"
最后一粒沙坠入蜡潭,溅起微不可察的涟漪,
\"你猜他们的祭司,还敢不敢向海神祈雨?\"
李旌的瞳孔倏地收缩。
朱权五指松开,铁牛模型坠入沙盘溅起尘雾。
铜壶滴漏的铜珠坠入玉盘时,帐外忽传来战马嘶鸣。
朱权指尖正悬在沙盘上的\"浑河\"标记,闻声忽然收拢五指,将河畔三十座铁牛模型攥入手心。
帐帘被狂风掀起,漠北联盟使者乌维挟着雪粒踏入,狼裘领口的霜花簌簌落在鎏金火盆上,蒸腾起呛人的白雾。
\"王爷的待客之道,倒比漠北的暴雪更冷冽。\"
乌维解下结冰的佩刀掷于案上,刀鞘与青铜虎符相撞,惊得沙盘中的阴山模型微微颤动。
他的目光扫过朱权掌心铁牛,突然发现那些微缩塑像的眼眶里,竟嵌着真正的玄铁箭簇。
铜铸牛角恰好刺穿乌维方才掷下的佩刀投影,将刀鞘上的狼头徽记钉在\"浑河\"标记处。
帐外玄甲骑的顿地声忽然变奏,八千铁靴踏出《破阵乐》的韵律,震得火盆中的炭星凌空凝成北斗阵型。
\"乌维特使可知晓?\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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