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广叹一口气:“寂灭师弟,你同宗三人,‘古佛院’硕果仅存,何必要争个你死我活,且我听闻,你与寂休多次偷袭,寂容师兄可从未主动对你们出手一次。”
寂灭脸色一沉:“魔师兄,我敬你三分,既是尊你修为强悍,更是念着往日的情分。‘佛光峰’崩毁,仅寂容秃驴一人得活,数不尽的佛法古籍、丹药灵宝,都被他据为己有。他耗尽资源,不声不响,早早修成出窍,我与寂休二人流落江湖,无人问津,若非有奇遇,元婴都难。而今,寂休师弟死里逃生,一跃成为天下至强者之一,向寂容讨还应得之物,魔师兄,你说该也不该?”
寂灭身旁一人,身上筋肉暴出,仅上身就与常人身高差不多,极其魁梧,此时更大叫道:“师尊实力通天,寂容秃驴避而不见,书信各方,邀人助拳,便是怕了我师尊。”
更远处有一僧人,与寂灭相同打扮,大红袈裟,手盘念珠,大笑道:“黄铮师兄所言极是,寂容妄称圣僧,却气量狭小。如今我绝魔寺和玄都门携手,任他说破了天,也论不过一个‘理’字,定要交还三大佛宝。”
魔广空中再落一子,无奈道:“五宗俱有门人在,稍后正主到齐,当面明断是非,‘古佛院’一脉,如今已分落阳寺与绝魔寺两宗,合则两利,望师兄三思。”他不提玄都门,自然是因为寂休已破门而出,另修道法,不再是佛门弟子。
寂灭朗声道:“魔师兄年轻时天不怕,地不怕,化神日久,反倒谨小慎微,倒让贫僧意外。”
魔广哼了一声:“我血气衰败,出窍无望,幸而得收佳徒,此生已无憾。昔日梵念圣僧对我指点良多,因果循环,一报还一报,‘古佛院’纠纷,我断不能置身事外。”
寂灭听闻“梵念”圣僧法号,急忙起身口诵佛号,状极恭敬,身后那名僧人,还有李书尘身旁的无凡和尚,也都急忙念诵往生佛经。
吴必柔知道李书尘对内里情形不了解,主动说道:“梵念圣僧即昔日古佛院院主,‘天诛’劫中身陨,寂灭师叔身后那和尚是他弟子,法号‘无轮’,金丹修为,身旁壮汉乃是玄都尊者的大弟子,名黄铮,已是元婴境了。”
待诵经完毕,寂灭临溪而坐,落子更快,魔广已岌岌可危,不住长吁短叹。
李书尘不由奇怪,小声问道:“一盘棋局而已,为何魔广师伯如此在意?”
吴必柔道:“今日针锋相对,或有大战,寂灭师叔未雨绸缪,用话语挤兑,以溪上棋局为证,若输了,便承诺不出手。谁知他奕道极精,庆仁师伯、司居士等数人都已输了,轮到我师尊,又受困于棋局,若再输了,我方可出手之人就更少了。”
李书尘一惊,脑子转得飞快。按理说,此乃古佛院家事,自己独善其身便可。然而,寂灭和尚与朱正武沆瀣一气,玄都尊者似乎作恶多端,甚至也是设计绞杀木纯祖师的元凶首恶。与自己往来有仇,近日有怨,且再考虑到寂容圣僧手中《黄土鉴》原本,无论如何,不能让他们得手。
心下决定,衍妙圣法流转,天上的棋盘立刻活动起来,每一只小圆圈和小叉叉都像蚂蚁般开始爬行,不停演示数十回合之后的棋盘局面。
少顷,李书尘附耳对吴必柔说了几句。吴必柔心中震惊,面上却不动声色,急急忙忙,重又站回到魔广身旁。
十数字落下,寂灭面上忽惊:“咦,魔师兄,棋路为何忽变,竟能发觉我隐藏的三个后招?”
魔广长舒一口气,心有余悸道:“适才心神不定,钻了牛角尖,沉下心来,才发觉师弟你内有乾坤,后招源源不断,棋力甚是厉害啊。”
寂灭哈哈大笑:“适才我与多人斗棋,庆仁兄长一盏茶即投子认输,司居士、皇甫兄、丰州邓吉家主都未能撑过一炷香,只知道魔师兄你醉心武道,想不到棋艺也如此之高。”
魔广干笑一声:“正所谓棋逢对手、将遇良才,全力以赴,才配得上与你寂灭师弟对弈啊。”
“妙,妙”,寂灭似乎久久未遇敌手,此刻技痒,指间动作更猛,“嗤嗤”连声,灵力爆出,空中棋盘上的叉叉越来越快,越来越多,终于认真起来。
而魔广应对十数手后,忽然动作又变得迟滞,往往画一个圈要想好久,圈圈画的也是四不像,举棋不定。与寂灭杀伐果断的棋路相比,显得生疏迟钝。
吴必柔一声不吭,缓缓退到李书尘身边,几十息后,再轻轻踱步到师尊身旁。
“嗤嗤”几声,魔广棋风一变,竟然也变得杀伐果断,接连截断寂灭几次攻势,甚至转守为攻,虎视眈眈。
围观众人无不瞠目结舌,庆仁长老今日浑身绫罗绸缎,珠光宝气,正与一名面容洁净的女道长呆在角落处,聊得火热,片刻也舍不得分开。此刻也被惊得一身冷汗,爆出一声:“魔老弟,老哥哥我算是走了眼,以前你天天沉迷打打杀杀,这棋路与你风格极似,好像猛虎下山,之前你下棋畏畏缩缩,难不成都是装的?”
寂灭和尚越挫越勇,忍不住叫好:“如此对手,方是奕道之雄,非但庆仁老哥走了眼,我今天也算是开了眼,魔广师兄,不须留手,全力攻来,你我决一雌雄!”
两人越来越快,寂灭和尚一个叉叉刚画上,魔广好像生怕棋子跑了似的,紧接着一个圈圈画上,几乎不假思索。
寂灭倒吸一口冷气,思维如此迅速,自己是万万不如,心中无数棋谱掠过,咬牙硬上,叉叉数量伸长到偶数位,数量陡增一倍,将圆圈包在其中。可魔广又是想也不想,在关键之处落下一子,全力收缩至边角,却不给叉叉留一丝透气之所。
叉叉久攻不下,损兵折将,无奈退回中路,静待下一回合。魔广趁势出击,无数圈圈八面合拢,将叉叉分割。寂灭急火攻心,几乎全神贯注,但思维却无论如何跟不上对方。
好容易撑过这场险之又险的局面,终于魔广智力用尽,又成强弩之末,棋路又变得呆滞。寂灭缓了一口气,心道:“你下得如此快棋,脑力也难跟上,现在终于疲惫不堪,正当我全力绝杀之时。”
于是再度反守为攻,魔广又陷入生死存亡之地。吴必柔又恰到好处离开,数十息后,待他返回,魔广又忽然如有神助,突出重围,重整山河,双方再度陷入拉锯。
所有人都被这一精彩异常的棋局所吸引,就连庆仁长老也移步到了溪边,口中不住发出一阵阵惊叹,而对战双方也早已沉浸其中,脑门白气蒸腾。
一个时辰、两个时辰,这局棋没完没了,往往寂灭鼓起全部力量,眼看就要一剑封喉,魔广便会突然棋路一变,迅速落子扭转战局,旁观者无不惊为天人。
就连无凡和尚都张大了嘴巴:“天上天下,仅此一局,非凡人所为也!”
眼见大好局势,逐渐崩坏,寂灭和尚头晕目眩,急火攻心,“噗”的一声,一口血箭喷入溪水中,口中怪叫:“无亡我也。”
李书尘面上一喜,正与跑过来的吴必柔目光相接,彼此暗爽。忽然一股威势从天而降,“濯镜溪”水波不兴,风住鸟停,连树叶都停止了摇曳。
李书尘与吴必柔两人,仿佛被一团气流裹胁,急向天空射去,众人无不变色,却无一人可抵这股威势。
空中传来一阵威严声音,似雷鸣,闻之心悸:“今日之事,唯战与杀,何必惺惺作态,被小儿戏耍,丢人现眼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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