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州府高家示弱的消息,仿佛长了翅膀,仅仅一天一夜,就传遍了整个江南。
当这消息传到福州船厂时,刚刚因为李乾归来而点燃希望的官署,瞬间被一盆来自西伯利亚的万年寒冰浇了个透心凉!
“什么?”
宋濂一把从椅子上弹了起来,因为动作太猛,带倒了身旁的茶盏,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,他却浑然不觉。
他死死地盯着前来报信的管事,那张苍老的面孔上,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!
“你……你再说一遍!高大人他怎么了?”
那管事双腿发软,几乎要跪下了,带着哭腔道:“大人,外面……外面都传疯了!说湖州高家已经放出话来,因为锦绣盟封锁江南,他们……他们与我们船厂的合作,暂时……暂时搁置了!”
“搁置了……”
宋濂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,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,踉跄着跌坐回椅子上。
官署内,死一般的寂静。
李乾站在一旁,面如死灰。
是他,是他从湖州带回了希望的火种!
是他,信誓旦旦地向宋大人保证,高大人有经天纬地之才,有扭转乾坤之力!
可现在呢?
现实一记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!
“高大人……他……他终究还是怕了锦绣盟……”
一个管事绝望地低语。
“唉,也是,他再厉害,也终究只是个商人。锦绣盟在江南盘踞数十年,根深蒂固,连朝廷的船厂都敢封锁,他一个外来户,怎么斗得过?”
“完了……这下全完了!京城的圣旨,三皇子的支持,都成了笑话!天高皇帝远啊!”
一声声叹息,一句句议论,像一根根钢针,扎在宋濂和李乾的心上。
宋濂呆呆地看着桌上那份“以商养战”的合作草案,那上面描绘的宏伟蓝图,此刻看来,是那么的刺眼,那么的讽刺!
他缓缓闭上眼睛,两行老泪,终于忍不住滑落。
“天亡我福州船厂!天亡我大胤海防啊!”
……
与福州船厂的愁云惨雾截然相反。
锦绣盟总舵,此刻正是一片欢声笑语,觥筹交错!
“哈哈哈哈!”
顾从南高坐于总盟主宝座之上,手中举着酒杯,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!
他面前那张裂开的黑铁木大案,仿佛正在诉说着他前几日的愤怒,也映衬着他此刻的得意!
“盟主英明!”
那名胖高层满脸谄媚的红光,举杯高声道:“盟主一出手,就知有没有!什么‘以商养-战’,什么三皇子的新贵!在盟主的雷霆手段之下,还不是个屁!”
“说的是!他高瑞不是能收买人心吗?他去收啊!我倒要看看,那些泥腿子的心,能不能变成木头铁钉!”
“哈哈哈!现在外面都说,他高瑞是雷声大,雨点小,被咱们盟主吓得当了缩头乌龟!连合作都‘搁置’了!笑死个人!”
“盟主这一招‘釜底抽薪’,实在是妙!绝了!”
堂下,一众锦绣盟高层纷纷举杯,马屁之声不绝于耳。
顾从南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,重重地将酒杯砸在桌上,眼中闪烁着残忍而快意的光芒!
“高瑞?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,也敢跟本座斗!”
“他以为,扳倒了京城一个卢文海,就能动摇我锦绣盟的根基?天真!”
他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众人,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刀子。
“传令下去!给我盯死了福州船厂!”
“我不仅要他没米下锅,没木头造船!”
“我还要让整个江南的人都知道,跟我锦绣盟作对,就是这个下场!”
“我要让他高瑞,让他宋濂,让他三皇子赵宸,都成为全天下的笑柄!”
“是!”
众人齐声应和,总堂内充满了快活而残暴的空气。
他们仿佛已经看到,福州船厂彻底瘫痪,宋濂被削官去职,高瑞灰溜溜滚出江南的场景!
然而,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,就在他们狂欢庆祝的时候,一骑快马,正顶着夜色,绕开了所有耳目,冲进了死气沉沉的福州船厂。
福州,船厂官署。
宋濂一夜未眠,双眼布满血丝,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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