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无法想象,一个人要有多狠的心,才能对一个自己抚养了三十多年的孩子,说出那样不堪入耳的话。
哪怕,没有血缘关系。
车内的沉默在发酵,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。
楚绵收回视线,看向身边的男人,主动打破了这份沉寂。
“我们现在去哪儿?”
她的声音很轻,像一片羽毛,落在这片凝滞的空气里。
傅靳年缓缓睁开眼,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转向她,里面的波澜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起来。
“你刚才不是说想回家?”
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我送你回楚家老宅。”
楚绵闻言,轻轻摇了摇头:“我暂时还不想回去。”
傅靳年眉心微蹙,有些不解:“现在已经很晚了。”他看了一眼腕表,“再不把你送回去,你那五个哥哥,怕是要全城通缉我了。”
他的语气里带了点调侃的意味,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气氛。
楚绵被他逗得失笑,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:“他们没那么夸张。”
“那也得送你回去。”傅靳年坚持道,语气不容置喙。
车厢里又安静了下来。
楚绵看着他故作坚强的侧脸,那挺直的鼻梁,紧绷的下颌线,无一不在诉说着这个男人的固执和骄傲。
在医院里,她牵住他手时,清晰地感觉到他在颤抖。
他不是不在意。
他只是习惯了把所有的脆弱和伤痛,都自己一个人扛。
沉默片刻后,楚绵忽然转过头,清凌凌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,认真地问:“傅靳年,你真的……不需要我陪着你吗?”
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一颗石子,精准地投进了傅靳年那看似平静无波的心湖,激起层层涟漪。
需要吗?
答案是肯定的。
他现在迫切地需要。
闵祥玉的那些话,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,一遍遍地切割着他早已结痂的伤口。
从小到大,他早就习惯了她的冷漠和刻薄,也早就隐约猜到了自己身世的真相。
可当真相被如此不堪的方式血淋淋地揭开,当着所有人的面,公之于众时,那种被至亲之人弃如敝履的羞辱和刺痛,还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他想把她留在身边。
想感受她身上的温度,想听听她的声音,哪怕什么都不做,只是安静地待在一起,都能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片刻的喘息。
可是,他不能。
他不能在她面前,展露出如此狼狈不堪的一面。
尤其这个女人,是楚绵。
傅靳年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,迎上她的目光,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勉强的笑容:“我早就知道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,所以她今天说的话,对我没什么影响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沉稳:“别担心我。我没事。”
他把话说得滴水不漏,将自己伪装得无懈可击。
“很晚了,我送你回去。”他再次强调,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固执。
楚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。
她从他那双故作平静的眸子里,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脆弱和挣扎。
她知道,他是在逞强。
但她也知道,这个男人的骄傲,不容许任何人去触碰。
“好。”她最终还是点了头,没有再坚持。
有些伤口,需要他自己舔舐。
她能做的,只是在他需要的时候,伸出手。
劳斯莱斯在楚家老宅门口停下。
傅靳年没有下车,只是隔着车窗,看着楚绵走进那扇灯火通明的大门,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,他才收回目光。
车门关上的那一刻,他脸上所有伪装的轻松和不在意,瞬间土崩瓦解。
男人疲惫地靠在椅背上,抬手捏了捏眉心,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。
驾驶座上的周勤连大气都不敢出。
“开车。”
傅靳年闭着眼,冷冷地吐出两个字。
车子重新启动,汇入车流。
“刚才在医院,”傅靳年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,“看到温研尘了?”
周勤心头一凛,连忙恭敬地回答:“是的,二爷。他跟华夏医院的院长和几个主任站在一起。”
“他做了什么?”
周勤回忆了一下,说道:“我当时离得不远,无意间听到几句。温研尘好像在跟华夏医院的院长谈合作,关于一种……唐氏综合征的特效药。”
傅靳年猛地睁开了眼睛,眸中寒光迸射。
“唐氏综合征特效药?”
他冷笑一声,语气里满是嘲讽。
以目前的医疗水平,根本不可能研制出这种特效药。
温研尘打着这个幌子,无非是想借着华夏医院这块金字招牌,圈钱敛财,收割那些绝望的病患家属。
手段真是又蠢又毒。
傅靳年沉默了片刻,从口袋里摸出手机。
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,昏暗的车厢里,手机屏幕的光亮照亮了他冷峻的侧脸。
他将周勤听到的话,原封不动地发给了楚绵。
最后,他加上一句:【你怎么看?】
……
楚绵刚回到自己的卧室,换下身上的衣服,就听到了手机信息提示音。
她拿起一看,是傅靳年发来的。
当看清信息内容时,她清冷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。
唐氏综合征特效药?
温研尘还真是敢想。
作为医学界的顶尖人物,楚绵比任何人都清楚,这种先天性的染色体疾病,以现有的技术根本无法根治,所谓的特效药,不过是天方夜谭。
温研尘这是在拿人命开玩笑,是在吃人血馒头!
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,直接回复了两个字:【假的。】
信息刚发出去,傅靳年的信息又进来了。
【打算怎么做?】
楚绵看着屏幕上这简短的五个字,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。
她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敲击。
【他想跟华夏医院合作,也得问我同不同意。】
【这个合作,我截胡了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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