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账册上精确到担、箱、名、贯、两的数字,在李孝寿眼中,不再是冰冷的记录。
而是朱家累累罪行的铁证,是他深陷朱家的有力证据。
在层层叠叠的账册最底下,压着一本薄册,封皮之上,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暗红‘朱’字。
李孝寿的指尖因愤怒而变得冰凉。
他双手颤抖着,将那本揭示走私黑幕的账册重重合上,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。
他的目光,最终落在了那本压在最底层、封皮上仅有一个暗红‘朱’字的薄册上。
这册子虽薄,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。
他屏息凝神,双手似捧着千钧重物,缓缓掀开那本薄册。
册内不见冰冷数字如流水般罗列,亦无血腥处置记录令人胆寒。
唯有一行行工整至极、甚至透着几分谄媚恭敬之态的蝇头小楷,密密麻麻记录着一份份令人窒息的人名录!
这绝非寻常贿赂账簿,而是一张直通大宋权力金字塔顶端的“供奉秘图”!
其记录方式,依旧是令人心惊肉跳的倒叙之法。
最新一笔记录,墨色尚润,如新绘之画,赫然直指权力之巅:“大观二年六月十五,进奉之物,由御前内侍省梁都知亲自经手:苏杭新奇玩器十箱(估价:五万贯),江南春色贡缎两百匹(估价:两万贯),海外异香三匣(估价:五千贯)。”
“雅玩之物:廷圭墨十锭,澄心堂纸百幅,龙尾砚一方(估价:一万贯)。”
“供奉总计:八万五千贯。”
旁侧还有小注:“此乃本年第三次进奉,累计御前进奉之资已逾四十五万贯。”
李孝寿的心猛地一沉,仿佛被巨石击中!
那御前二字,如炽热烙铁,狠狠烫在他心上!
累计四十五万贯!
这恐怕仅仅是本年度献给官家的冰山一角。
暗流之下,不知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罪恶与交易!
紧随其后的,便是权倾朝野的巨头——蔡京。
“大观二年四月初八,贺太师(蔡京)寿仪(长子蔡攸代收):汴京金水河畔一座五进大宅,附带园圃,原系抄没盐商之产业,估价高达十五万贯,此宅便作为寿礼之一。”
“另有甲等美女四名,皆通诗书、善音律,容颜绝美,,被充作侍墨、司琴之职,以侍奉太师左右。”
“文房清供亦是不凡:前朝王维、米芾等名家字画真迹三轴,古籍善本十函,皆是稀世珍宝,价值连城。”
“除此之外,还另附‘节敬’银票五万贯,以表心意。”
仅仅这一次寿礼,价值便逾二十多万贯之巨!
更令人咋舌的是,竟还奉送四名才貌双全的女子!
这等奢华与排场,实乃世间罕见。
李寿孝神色凝重,又往后翻了一页,目光落在新的记录上:“大观二年三月初一,赠童贯北地军需采买之便利(经手人:童府大管家)。”
“干股契约:西北皮货、药材行‘利通号’四成干股相赠(年利约三万贯),‘代管’契约已然立下,从此利益纠缠,难解难分。”
“助军实银:两万贯整(现银,已由西军押运官悄然带走)。”
“此银两,究竟是助力军需,还是中饱私囊,已不言而喻。”
“暖宅之礼:西域夜光杯一套、大食宝刀两柄、高丽参三十斤(估价:六千贯),皆是稀罕之物,价值不菲。”
这哪里是单纯的军需往来,分明是以军需、干股之名,行利益捆绑之实!
将权势与财富紧紧勾连,编织出一张庞大而黑暗的利益之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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