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主簿笑道:“下官省得。如今每日辰时来衙点卯,旋即下乡督办。”
这书办一职,较之从前农牧司的冷衙门,不啻天壤之别。更紧要的是林县丞予他支用银钱之权,如今行走衙门,同僚们无不投来艳羡目光,谁不知他跟了位前途无量的主子?
“田湖乡赵主簿返任后,于药圃之事极为上心。连日驻守村中,前番淋雨染恙,高热两日不退。下官劝她就医,她却道药圃乃大人心血,不敢轻离。”年主簿言及此,眼神颇有些微妙。
林彦秋沉吟道: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岂可轻忽?你持我名帖,带车夫王二速去,务必送她就医。就说本官钧谕:病愈方许返任。”
待年主簿告退,林彦秋独坐沉思。他深知赵主簿经此一劫,必成死忠。这般执拗女子,一旦认准了理,九头牛都拉不回,更得好生看顾才是。
窗外竹影婆娑,案头香炉青烟袅袅。
年主簿刚走不久,林彦秋尚未提笔批阅公文,田大晖便笑吟吟地叩响了签押房门。
“田大人新官上任,理应日理万机,有何差遣着人传话便是。”林彦秋拱手相迎,语气热络。
往日木讷的田大晖此刻眉目灵动,佯作惊诧:“林大人此言差矣!下官岂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?今日特来讨教一事。”
田大晖心知肚明,自己这般无根无基的官员,此生至多做到六品。若能在致仕前谋个五品虚衔,便是祖坟冒青烟了。他暗自盘算,不出三年,林彦秋必能升迁,再过几年入阁拜相也未可知。
“请坐。”林彦秋引至茶几旁。
田大晖却不急言事,反关切道:“林大人起居无人照料,长此以往恐非良策。”
林彦秋眉梢微动,莫非欲献美人?当即截住话头:“下官寓居驿馆,自有杂役洒扫,倒也无甚不便。”
田大晖本无他意,见状忙转话题:“近日整顿吏治已见成效,百姓交口称赞。杜县丞前日提及削减官府用度之事,留有成案在此,特来请教。”
说着从袖中取出卷宗。林彦秋暗忖,此事若非卢案耽搁,早已施行。田大晖此来,实为试探自己对杜北丰的态度。
眼下最要紧的,是维持县衙两班和睦。念及杜县丞上任后的谦逊作派,林彦秋不由莞尔。李树堂当真了得,一口气安插五名佐官,既向临安衙示警,又在沧山县留了余地。前四把交椅皆由旧人升任,这背后推手究竟是方侍郎还是陈抚台?
“此事甚善。”林彦秋轻叩案几,“当务之急,是把握时机,造福一方。”
窗外蝉鸣渐歇,秋意初现。
田大晖见林彦秋对“大人”之称坦然受之,继续道:“下官多亏大人与杜县丞留下殷实家底。如今府衙拨款修路,若能俭省些,或可遍修各乡道路。”
林彦秋正思及陈舒窈所言“赴临安城请款”之事,闻言笑道:“不若同往杜县丞处商议?这两桩事毕竟是他起的头。”
田大晖会意,这是要唱“将相和”啊。当即起身:“林大人请。”
二人谈笑风生来到杜北丰衙署,惊得门房书办险些打翻砚台。
杜北丰见二人联袂而来,心头一紧。待田大晖道明来意,方知非是来拆台的。
“此事当有始有终,还须杜县丞主持。”林彦秋拱手道。这话让杜北丰浑身舒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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