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塘一旁,那瘦如枯槁的老祭司眼中骤然炸起两点厉芒,一双骨爪死死攥住颈间獠牙串成的骨链,哑声嘶吼道:
“火形如刃,火形如刃啊!此乃……天启征伐之兆!”
伴随着他这句话落下,尖锐骨笛声陡然刺破喧嚣,凄厉急旋。
十数名身姿绰约、面上刺绘着靛青纹路的窈窕巫女应声而出,腰铃叮当碎响,足踏诡谲步罡,手持人胫骨槌、颅骨法钵等森然法器,绕着那烈烈血焰旋转起舞。
刹那间,台下如山崩海啸!
“征!”
“征——”
“征————”
兵戈如林举起,石刀相击铮鸣,骨矛重重撞地,隆隆如雷,千万族众血脉贲张,狂热举臂咆哮,面目在狂舞血火的映照下极度亢奋扭曲,原始的杀伐欲望被彻底点燃,直冲云霄。
沙力罗独立高台之巅,掌中那象征权柄的藤杖重逾千钧,汹涌的狂热声浪排山倒海般撞击着他的兽皮袍襟,却未能撼动他身形分毫,甚至他周身竟散发出一种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气质。
那双鹰隼般的眼瞳淡漠地扫过台下,望着那一张张被血与火映得通红、狂热到扭曲的族众面孔,望着那些在呐喊中高高擎起的斑驳兵刃,他心底万绪交叠,最终化作一片平湖归于沉寂。
那些狂热的眸子里,没有来自仙宗催命符咒的森然冷意,没有强敌环伺如芒刺背的压迫。
他们仅知,在沙力罗的羽翼之下,部族不必再于贫瘠的山壑间为了一小块猎场、一口血肉彼此残杀,妇孺不必在冬夜的风雪中因冻饿而无声倒毙。
这短短数年的喘息与暖饱,这份微末却足以致命的安逸,便已足够让他们心甘情愿地、将滚烫的血与命一并献上。
可他自己,也不过是一尊稍显华贵的木偶罢了,他与这黑压压匍匐于地、此刻如癫似狂的万民一样,不过是更高处、更幽暗的权柄手中,可随时焚弃的柴薪罢了。
唯一的不同,是他能清晰地感知着那丝线每一次勒紧带来的刺骨钝痛,清楚地看着自己的手臂,是如何挥舞着象征权柄的青藤木杖,点向如林的兵戈。
喧嚣如沸,却仿佛在他耳畔骤然失真、远去。
万籁轰鸣中,沙力罗阖上双眸,心湖深处那早已认命的灵魂之下,困兽般的挣扎终究只挣扎了一瞬,便被冰冷的现实彻底碾碎。
林风吹拂着他发间的翎羽,祭火的灼热炙烤着他的侧脸,时间在沸腾与死寂的夹缝中凝滞了短短一息。
等他再度睁眼时,所有情绪已敛去无踪。
他静静地望着高台之下的数千族众,望着那一双双愚昧却又真切的眼眸,他发觉自己……一直以来好像都是错的。
“战争,从来没有胜者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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