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浩愣了一下，还没来得及回答，那记者又抛出了一个问题。

“而且您看，这园区提供的钓具也太简陋了，服务是不是有点跟不上？最重要的是，这么多人钓鱼，一天下来得有多少鱼受伤啊，您觉得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不人道了？”

这些问题，问得又尖锐又刁钻，充满了引导性。摄像机的镜头正对着王浩，黑洞洞的，仿佛能把人吸进去。

扛着摄像机的人，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冷笑。他是江观渔派来的团队里的一员，他们的任务，就是从这些看似火爆的场景里，挖掘出负面新闻。人多，就是管理混乱；钓具免费，就是服务廉价；鱼多好钓，就是虐待动物。他们有一百种方法，能把一场狂欢，解读成一场灾难。

他们已经采访了好几个人，有些人被问得哑口无言，有些人则顺着他们的话开始抱怨。这些，都将是他们攻击闲手景园的绝佳素材。

现在，他们把镜头对准了这个看上去一脸疲惫，最有可能心怀不满的中年男人。

王太太有些紧张地拉了拉丈夫的衣角，示意他别乱说话。

王浩看了一眼身旁还在兴奋地给小鱼换水的儿子，又看了一眼妻子担忧的眼神。他沉默了片刻，然后拿起了话筒。

王浩并没有直接回答那个记者的问题。他对着镜头，露出了一个略带腼腆，却无比真诚的笑容。

“人多？是挺多的，这不正说明这里好嘛？”他的声音不大，但很清晰，“要是地方不好，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，那才叫没意思呢。至于安全，你看看，这岸边都有护栏，工作人员一直在巡逻提醒，我觉得挺放心的。大家伙儿都挺有素质的，没看到谁乱挤乱嚷的。”

他顿了顿，拿起手边那根朴实无华的鱼竿，在镜头前晃了晃。

“你说这钓具简陋？大哥，这是免费的！我三十块钱门票进来，人家还白送我一套工具玩一天，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？再说，就这根竿子，我儿子，刚才，钓上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条鱼。”

王浩说着，把镜头引向正在水桶边专心致志看着两条小鱼的儿子小宇。小宇感受到了目光，抬起头，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，那是一种在平板电脑和游戏机前绝对看不到的，纯粹的喜悦。

“你问我这值不值？”王浩的眼眶有些发热，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，“我告诉你，太值了。我做项目的，一个bUG就可能让我熬一个通宵，陪客户喝酒喝到胃出血，一个月挣的钱是不少，但我儿子看到我，眼神都是躲的。今天，就这一下午，我感觉比我多签一个几百万的合同，还让我开心。这东西，你觉得多少钱能买到？”

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“记者”，语气变得严肃起来。

“至于你说的，对鱼人道不人道……我看到那边有牌子写着，鼓励大家把不准备带走的鱼放生。我儿子刚才就说了，等我们走的时候，要把这两条小鱼放回去，让它们回家找妈妈。我觉得，这比什么大道理都有用。这地方，教给我儿子的，是亲近自然，是生命的快乐。这难道不比那些冷冰冰的建筑和道理，更‘人道’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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