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"母兔发情腺液。\"曹大林坏笑着拧紧瓶盖,\"去年秋天存下的。\"这招是和屯里老跑山人的寡妇学的,那老太太无儿无女,却养着一群下套比男人还准的猎狗。
两人刚在二十步外的雪窝子里趴好,林子里就传来\"沙沙\"声。一头灰毛带褐斑的公兔蹿出来,鼻子抽动着凑近树干。说时迟那时快,曹大林的弹弓\"嗖\"地射出钢珠,正中兔子耳后三寸的致命点。那兔子后腿一蹬,连挣扎都没有就断了气。
\"神了!\"刘二愣子刚要起身,又被拽趴下。曹大林竖起三根手指——三十步外的灌木丛里,还有两只更大的!
直到日头偏西,两人已经打了五只野兔、三只山鸡。最肥的那只灰兔足有十来斤,曹大林用草绳捆了后腿,倒挂在白桦树杈上放血。刘二愣子正忙着给山鸡拔毛,突然指着远处一道雪棱子:\"大林!快看那是什么玩意儿?\"
雪地上,一道蜿蜒的痕迹像被犁出来的沟,两侧还散落着鳞片状的雪块。曹大林瞳孔一缩:\"野猪拱的!\"他顺着痕迹往前摸,在棵老柞树下发现了被啃得乱七八糟的橡子壳,树根上还粘着几根硬鬃毛。
\"是头孤猪。\"曹大林搓了搓鬃毛上的冰碴,\"看这粗细,獠牙少说二十公分。\"孤猪就是被猪群驱逐的老公猪,性子最烈,开春前饿急了敢跟黑瞎子干仗。
刘二愣子咽了口唾沫:\"要不...咱回去拿枪?\"
曹大林却解下弹弓,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颗用蜡封着的钢珠:\"用这个。\"捏碎蜡壳,里头是颗沾着黑粉的铅丸,\"箭木毒,见血封喉。\"
两人顺着痕迹追到片榛柴棵子,雪地上的蹄印突然变得凌乱。曹大林刚拨开灌木,就听见\"哼哧哼哧\"的喘气声——二十步外的空地上,三百多斤的野猪正用獠牙刨着冻土,脊背上的鬃毛像钢针似的根根直立。
\"别动!\"曹大林用气音说道,缓缓拉开弹弓皮筋。就在这时,野猪突然抬头,小眼睛里泛着凶光。刘二愣子吓得一哆嗦,踩断了根枯枝。
\"嗷!\"野猪后腿一蹬,雪块四溅地冲过来。曹大林的弹弓\"啪\"地射出毒丸,却在最后一刻被猪头晃动躲过,只擦伤了耳朵。眼见那对弯刀似的獠牙就要顶到肚子,曹大林猛地拽着刘二愣子滚向右侧,顺手抄起倚在树边的铁锹。
\"当!\"
锹面结结实实拍在猪鼻子上,野猪吃痛地晃脑袋,涎水甩出老远。曹大林趁机又装上颗毒丸,这回正中它腋下的软皮。野猪暴怒地人立而起,突然一个趔趄——药性发作了!它踉跄着转了两圈,轰然栽进雪窝子,后腿还在痉挛似的抽搐。
\"成了!\"刘二愣子刚要上前,被曹大林一把拽住。果然,那野猪突然又挣扎着站起来,獠牙把雪地犁出两道深沟。曹大林不慌不忙地第三次拉开弹弓,钢珠精准打进它左眼窝。这回野猪彻底不动了,只有鼻孔里还喷着白气。
回屯路上,爬犁上的野猪引来了全屯人围观。曹晓云挤在最前头,小脸兴奋得通红。王秀兰却揪着曹大林的耳朵往家拽:\"正月里打野猪!你不要命了!\"女人声音发颤,手上却没真使劲——她看见儿子棉袄后襟被獠牙划开的大口子,里头露出的棉花还沾着雪沫。
当晚曹家炖了一大锅酸菜野猪肉,油星子在煤油灯下泛着金光。曹德海抿着地瓜烧,突然从炕柜里拿出个布包:\"开春公社组织打狼队,这是你的。\"抖开包袱皮,是把崭新的双管猎枪,枪托上烫着\"先进生产者\"五个红字。
曹晓云趁机往哥哥碗里夹了块肥肉,小声问:\"哥,明天还进山不?\"
曹大林揉揉她脑袋,把钢珠弹弓塞进她手里:\"明天教你打麻雀。\"窗外,1984年的第一场雪正悄悄落下,盖住了山野间所有的痕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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