芦苇荡的凄风苦雨,并未能吹散城东赵府的奢靡与浮华。
赵府深处,一处僻静的庭院内,花木扶疏,曲径通幽。园中奇石嶙峋,古柏苍劲,池水清澈见底,游鱼嬉戏其间。
赵子期斜倚在铺着一张雪白虎皮的紫檀木大椅上,姿态慵懒而散漫。
身旁,一名眉眼清秀的婢女,肌骨如玉,正用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,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公子的肩颈。指尖轻柔地在他宽阔的肩头游走,似有若无地触碰着颈项肌肤。
另一名婢女,则跪坐在脚踏上,纤细的指尖轻柔地为赵子期捶着腿,力道适中,恰到好处。这般温柔乡,本该是销魂蚀骨,足以让任何凡夫俗子沉沦其中,乐不思蜀。
可此时此刻,即便有美人环绕,香风袭人,却也驱不散赵子期眉宇间那股子挥之不去的烦躁与不耐。
他娘的被禁足了。
荣昌城里那些沸反盈天的流言蜚语,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骤雨,裹挟着市井百姓的愤怒与悲恸,终于也穿透了赵府高墙的森严壁垒,传进了这重重院落。
赵家老太君听闻后,本就威严的面容上更是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霜雪,怒气着实不小。
老太君将这个自小宠到大的孙儿叫到跟前,亲自问话。
“子期,你告诉奶奶,那桩命案,与你当真无关?”
赵子期面对奶奶的质问,神色间虽有几分不羁,却也斩钉截铁地否认了所有关于他与余雪儿之死的关联。
“祖母明鉴,孙儿虽然平日顽劣,行事嚣张,却也从未做过那等下作之事。一个市井女子,孙儿连面都未曾见过,又何来谋害之说?孙儿虽坏,却也自有孙儿的底线。”
在老太君看来,自己的孙儿虽然平日里顽劣不堪,行事嚣张跋扈,甚至称得上是恶贯满盈,但绝做不出这等既下作又愚蠢,且毫无必要的事情。
赵家公子即便再荒唐,也自有其底线,更何况,为了一个市井女子惹上灭门之祸,这不合赵子期的行事风格。
“你说的,祖母信。”
老太君轻轻叹了口气,目光扫过赵子期身旁那两名低眉顺眼的婢女,“但信归信,为了赵府的声誉与赵家的安稳,老太君终究还是下了严令。这段时日,你便不许踏出府门半步,务必老老实实在家待着。等你父亲将此次风波压下去,等官府那边有了定夺再说。人言可畏,唾沫星子能淹死人,你可明白?”
这道禁足令,无疑让赵子期郁闷到了极点。
赵子期仔细回想,自己这些天除了照旧带着扈从四处溜达,照旧欺负了些不开眼的小商小贩,手痒揍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别家公子哥儿,顺道当街调戏了几个闺阁小娘子外,实在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。
至于那桩杀人案?在流言传开之前,赵子期甚至连那个叫余雪儿的姑娘一无所知。
这口黑锅扣得莫名其妙,换了谁,都得郁闷。
“子期啊,祖母知道你心里委屈。”
老太君那历经风霜的脸上,此刻也露出几分慈爱与无奈,“但人言可畏,唾沫星子能淹死人。这世道,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,人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。你就忍耐几日,啊?等风头过去,自然也就没事了。”
在老太君面前,赵子期到底还有几分收敛。
闻着身旁美貌婢女身上散发出的幽幽体香,懒洋洋地应了下来,心不在焉地敷衍着。“孙儿明白,祖母放心,孙儿定会安分守己。”
老太君临走前,那双饱含智慧与阅历的眼睛,深深看了一眼缩在角落,恨不得将自己整个身子都塞进阴影里的王索。
王索此刻弓着身子,卑微如一只被踩扁的蚂蚁,脸上谄媚的笑容僵硬而勉强。
老太君的目光锐利如刀,但终究是什么也没说,只是重重叹了口气,摇了摇头,转身离去。
等到老太君的脚步声彻底远去,赵子期脸上的那点恭顺与敷衍,便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,瞬息间便烟消云散。
赵子期抓过身后婢女的青葱玉手,放在唇边轻佻地吻了一下,引得那婢女满脸羞红,却又不敢挣扎,只能低眉顺眼地任由公子把玩。
“听见没,本公子如今可是全城的公敌了。”
赵子期松开婢女的手,“一群蠢货,真以为本公子会看上那些泥腿子?成天靠老天爷赏饭吃,在街头巷尾讨生活,身上那股子穷酸味隔着十里地都能闻见。那样的女人,再好看,能好看到哪里去?能比得上大家闺秀的柔夷体态,气质瑰丽?”
赵子期嗤笑一声,觉得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。
世俗女子,无论生得多么美貌,终究不过是粗鄙的皮囊,与那些自幼学习琴棋书画、举止优雅的大家闺秀相比,简直是云泥之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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