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奎一直靠在座椅上,闭目养神。他没有参与讨论,但众人的每一句话,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。他在复盘,复盘今天看到的一切,复盘周福来的每一句话,每一个表情,特别是提到“骆胜司令”时那瞬间的惊慌。
黄仁政这艘“末日方舟”,表面上看坚不可摧,可船身之下,却隐藏着暗流与礁石。那场所谓的“伟大胜利”,那座匆忙建起的“纪念馆”,更像是一块巨大的遮羞布,用来掩盖其崛起过程中那些见不得光的血腥与肮脏。
林标坐在最角落的位置,如同入定的老僧,从始至终,他只在矿场和纪念馆说了寥寥几句话。但此刻,他那双一直半闭着的眼睛,却在昏暗的车厢里,闪烁着锐利的光。他也在思考,但思考的不是政治,不是人心。
他在脑海中,用无数的兵棋,推演着攻防。如果他的部队要攻打苍溪县城,需要付出多大代价?如果钟奎的百万大军被围困在元坝镇,黄仁政会从哪个方向,用何种方式发动攻击?那个看似漏洞百出的“弹性防御”矿场,会不会本身就是一个诱饵?
当车队驶入元坝镇临时营地的警戒范围时,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地平线。整个镇子及其周围的旷野,已经被一百多万人彻底改变了模样。环形的防御工事已经初具规模,沙袋、铁丝网构筑了三道防线。
重机枪和迫击炮阵地被巧妙地设置在制高点,与周围的地形融为一体。无数的帐篷和临时窝棚星罗棋布,篝火点点,宛如一片落在人间的星海。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、人群的喧嚣和一种百战余生后特有的、顽强的生命气息。
这里没有苍溪县城那种冰冷的秩序和整洁,却充满了原始而蓬勃的活力。这里的人,脸上带着疲惫和对未来的迷茫,但眼神里,却没有被驯服的麻木。他们是幸存者,是战士,是跟随钟奎和林标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家人。
看到这番景象,步战车里压抑的气氛才稍稍缓和。王龙长舒了一口气,咧嘴笑道:“他娘的,还是咱们自个儿的地盘看着舒坦!虽然破了点,乱了点,但有人味儿!”
就在车队即将驶入指挥部时,营地外围的哨兵突然发出了警报。一束雪亮的探照灯光,瞬间锁定了从川蜀军区方向驶来的一辆孤零零的军用吉普车。几乎是同时,几十个暗处的火力点全都对准了它,只要一声令下,就能将它撕成碎片。
钟奎的指挥车停下,他通过通讯器下令:“放它进来。”
那辆吉普车在重重监视下,缓缓地开到了临时指挥部门前。车门打开,下来几名川蜀军区的军官,为首的一人面容精干,上校军衔。他们不卑不亢地走到钟奎等人面前,敬了个标准的军礼。
“报告钟指挥、林司令,奉我们黄仁政司令的命令,特来为二位和各位将军送上一份薄礼,不成敬意。”那名上校说话干脆利落,没有半点周福来那种虚伪的客套。他挥了挥手,手下立刻将几个沉重的箱子从车上搬了下来。
随后,那上校递过来一个加密的军用通讯器,说道:“黄司令想亲自和钟指挥通话。”
钟奎接过通讯器,林标和一众将领立刻围了上来。
通讯器里传来一阵轻微的电流声后,一个沉稳、洪亮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。
这声音,比周福来刻意的热情要内敛,却蕴含着更加强大的压迫感。
“是钟奎同志吗?我是黄仁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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