苍玄山巅的仙光尚未散尽,那层温润的光晕还在云海间轻轻流转,如同覆了层碎金的丝绸,缓缓拂过战后初愈的山石草木——石缝里新冒的灵草芽尖挂着莹白露珠,被仙光映得泛着微光;焦黑的树干上生出淡绿新枝,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灵气甜香。可就在这短暂得近乎奢侈的安宁里,天际却骤然暗了下来——不是乌云蔽日的沉闷,而是四团浓如墨染的魔云,分别从东、南、西、北四个方向裹挟着刺鼻腥风席卷而来。
魔云翻滚间,黑色的雾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般不断伸缩、缠绕,所过之处,原本泛着淡金的仙劫云如同遇火的雪团般迅速消融,连一丝水汽都未曾留下;穿透云层的阳光被染成暗沉的紫黑色,洒在地上时带着刺骨的寒意,落在修士的衣袍上,竟让布料泛起细微的黑色斑点,仿佛连光线都被魔气腐蚀。山风骤变,原本带着灵气的微风变得腥臭凛冽,吹在脸上如同刀割,不少低阶修士下意识地抬手遮挡,掌心却沾到细碎的黑色魔尘,顿时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。
空气中的灵气瞬间变得浑浊,原本清新甘甜的气息被浓烈的硫磺与腐尸恶臭取代,吸一口都让人喉头翻涌,体内灵力都跟着滞涩几分。山脚下刚复苏的灵草再次蔫缩,叶片上的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从嫩绿变成灰黄,这次连深埋土中的根部都泛出了黑气,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了生机,轻轻一拔便断成两截,断面还渗出黑色汁液,彻底失去了复苏的可能;石缝里残留的仙光被魔气一点点吞噬,原本泛着莹白的石子变得灰败粗糙,轻轻一碰便碎成了粉末,仿佛连山石的根基都在被魔气侵蚀,整座苍玄山都在无声地哀鸣。
“天衍大陆修士听着——”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突然穿透魔云,如同万年寒冰在生锈的铁器上反复刮擦,每个字都带着碾压性的威压,顺着风声传遍苍玄山周围百里。修为较低的筑基修士当场脸色惨白,握着法器的手不住颤抖,双腿发软得几乎站不稳,体内灵力如同受惊的兔子般乱蹿;即便金丹境修士,也忍不住握紧了法器,指节泛白,体内灵力下意识地涌动,在周身形成微弱的灵光屏障,试图抵御这股来自魔界的、让神魂都为之战栗的威压,“吾乃魔尊麾下‘幽骨魔使’,身旁三位是‘噬魂魔使’‘腐心魔使’‘裂空魔使’!尔等大陆的空间屏障已破,凡界修士在魔界大军面前不过是蝼蚁,若即刻放下抵抗、献上所有修士的魂丹与灵脉,魔尊或可念及尔等识趣,留尔等凡人生存之地,否则——”
话音未落,站在幽骨魔使左侧的噬魂魔使突然抬手。那是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掌,皮肤呈青黑色,指骨凸起,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污垢,掌心泛着暗紫色魔气,对着苍玄山西侧的“落云峰”猛地一抓。刹那间,那座高约千丈、终年云雾缭绕的山峰瞬间剧烈震颤,山体表面裂开无数蛛网状的缝隙,缝隙中传来凄厉的残响——竟是此前躲在山中洞穴避难、未能及时撤离的低阶修士,他们的残魂被魔气强行从早已冰冷的躯体中拽出,化作一道道淡蓝色的虚影,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般在空中盘旋、挣扎,发出无声的哀嚎,最终汇聚成一道水桶粗的魂流,被噬魂魔使掌心的黑色漩涡瞬间吞噬。
魂流被吞噬的瞬间,噬魂魔使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,枯瘦的脸颊竟泛起几分诡异的红润。而落云峰则失去了魂气与灵气的双重支撑,“轰隆”一声轰然倒塌,巨响震得苍玄山都跟着晃动,云海掀起丈高浪涛。碎石裹挟着黑色魔气如同暴雨般滚向山脚,沿途的林木被碎石砸断,被魔气熏染,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瞬间化为焦土,连一丝绿意都未曾留下,更听不到半声鸟兽的哀鸣——显然,山中的生灵早已被魔气吞噬,连骸骨都被腐蚀成了黑色粉末,彻底消失在天地间。
“这便是抵抗的下场。”腐心魔使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甜腻,如同蜜糖裹着剧毒,却让听到的修士脊背发凉,寒毛倒竖。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,钻进人的耳朵里,让人忍不住生出“投降也无妨”的念头,不少意志不坚定的修士眼神开始涣散,“尔等各大势力的高层,若识时务,可在一个时辰内来苍玄山主峰,与吾等签订降书,献上宗门的灵脉核心与长老的魂丹,吾等便停止屠城;若执迷不悟,三日之内,天衍大陆的十大城池,从最繁华的‘青云城’到最坚固的‘黑石城’,都将尽数化为废墟,城中之人,无论老幼,皆会成为吾等魔军的食粮,连残魂都逃不掉!”
魔使降临的消息如同惊雷般,顺着传音符传遍天衍大陆的每一个角落——青云城的集市瞬间冷清,商贩们慌乱地收拾摊位,铜板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;黑石城的守军紧急关闭厚重的玄铁城门,将祖传的“镇魔防御阵”开到最大,阵纹亮起时泛着微弱的白光,却在魔气的压制下显得格外脆弱;偏远村落的村民们背着装满干粮的行囊,牵着老人与孩童,朝着传闻中“有仙师守护”的苍玄山方向逃亡,脚下的土路扬起阵阵尘土,混着空气中的魔尘,让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灰。半个时辰后,各大势力的高层纷纷赶到苍玄山议事厅,他们或御使闪烁灵光的飞剑,或乘坐雕刻着宗门图腾的灵舟,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凝重与焦虑,连平日最讲究仪态的青云宗修士,道袍下摆都沾着赶路时的尘土与草屑。
议事厅是临时用千年古木搭建的,宽敞却简陋,屋顶还留着未打磨平整的木刺,此刻挤满了人——青云宗宗主玄真道长,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,手持拂尘,拂尘上的白毛沾了些许黑气,眉头紧锁成“川”字;丹霞谷谷主李默,身披暗红色战甲,战甲上还留着之前与魔气战斗的黑色腐蚀痕迹,边缘处的甲片已微微卷边;极北冰原“雪狼部族”首领铁木勒,身材魁梧得如同铁塔,穿着镶着兽牙的兽皮战甲,腰间挂着柄镶嵌雪白狼骨的弯刀,周身散发着如同冰原寒风般的凛冽气息;东海散修联盟盟主海通天,穿着绣着海浪纹的蓝色锦袍,手中把玩着颗泛着水光的珍珠,可指尖的颤抖却暴露了他的紧张,眼神异常严肃;还有数十位中小型宗门的掌门与长老,或坐或站,有的靠在木柱上擦汗,有的双手背在身后踱步,脸色各异。
厅内烛火被窗外吹来的魔气熏得忽明忽暗,橘红色的火苗泛着淡淡的黑气,映得众人脸色一会儿青、一会儿白,如同鬼魅。李默双手紧握,指节发白,目光死死盯着地面的木板缝,却始终沉默——丹霞谷上个月刚遭遇魔气突袭,弟子伤亡过半,珍藏的灵草与丹药被魔气污染大半,灵脉也受损严重,他既怕继续抵抗会让宗门彻底覆灭,断了百年传承,又不甘心向邪魔低头,让谷中死去弟子的血白流;铁木勒坐在角落的石凳上,石凳被他魁梧的身形压得微微作响,腰间的兽骨弯刀不住颤动,刀鞘上的雪狼纹泛着冷光,他粗糙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刀柄上的狼骨,指腹的老茧与狼骨摩擦发出细微声响,显然是按捺着心中的怒火,只是碍于各大势力尚未达成共识,暂未发作;玄真道长则闭着眼睛,手指快速掐诀,似乎在以青云宗的“先天卜算术”推算抵抗与投降的利弊,拂尘的流苏因他指尖的微动而轻轻晃动,却始终算不出半分生机。
就在这时,青云宗的王渊长老突然站起身,他年纪约莫五十岁,头发已有些花白,发簪也歪歪斜斜地插在头上,此刻脸上满是黄豆大的冷汗,顺着脸颊往下淌,连道袍的下摆都被汗水浸湿,紧紧贴在腿上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却又刻意拔高,像是在说服众人,更像是在自我安慰:“三位魔使的实力深不可测,连落云峰都能轻易摧毁,我等……我等根本不是对手!青云宗现有弟子三千,其中大半是尚未筑基的孩童,他们连法器都握不稳,若硬拼,恐怕连一日都撑不住!不如暂且投降,先保住宗门弟子的性命再说,等日后找到魔界的弱点,再寻机会反击!”
“王长老说得对!”东海散修联盟的副盟主周涛立刻附和,他身材微胖,此刻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,浸湿了下巴上的短须,他抬手胡乱擦了擦,双手抱拳,语气急切得几乎要哭出来,“留得青山在,不怕没柴烧!魂丹没了可以再练,灵脉没了可以再找,可若是人没了,一切都完了!魔使只是要魂丹和灵脉,只要我们献上一部分——比如那些无门无派的散修,还有各宗门的低阶弟子,他们……他们对宗门贡献不大,牺牲他们,总能保住我们这些高层的性命,保住宗门的根基!”
附和声此起彼伏,越来越多的中小型宗门掌门低下头,眼神中满是恐惧与妥协。有的掌门唉声叹气,说自家宗门在深山里经营数百年,好不容易才有今日规模,不能毁在自己手里;有的长老小声嘀咕,说自己上有八十岁老母,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,不能轻易送死;还有的,早已被魔使的威压吓破了胆,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,只想着通过投降换取一线生机,甚至主动提议“将任逍遥交出去,他能引动仙劫,魔使肯定最想要他的魂丹,把他交出去,说不定能让魔使消气,放我们一条生路”。议事厅内的气氛变得压抑得让人窒息,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,仿佛空气都凝固成了黑色的冰块,朝着“投降”倾斜,连原本沉默的李默,眼神中也多了几分犹豫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战甲边缘的腐蚀痕迹,指甲缝里都嵌进了黑色锈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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