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千羽早拉着暮容雪往洗手盆跑，边跑边喊：\"姐姐你闻，叔叔做的青菜真有葱花！比厨子做的香十倍！\"暮容雪被她拽着，手里的毛线团晃了晃，笑着应：\"闻到了，莲子汤的香味也飘过来了，叔叔连你爱吃甜口、我爱吃清润的都分着做呢。\"
顾逸晨帮林熙言拿过帕子，见他指尖沾了点方才晾衫时蹭到的皂角沫，就着铜盆里的温水帮他冲了冲：\"刚洗手没洗干净？\"林熙言低头看，轻声道：\"方才碰了竹架的木刺。\"顾父在厨房听见，探出头说：\"等会儿吃饭时多吃块鸡脯肉，补补。菌菇也多吃点，你前儿说碾药费神，菌子养人。\"
苏琼宇凑到宁舒乐身边，撞了撞他胳膊：\"表哥你闻，椒盐笋片！叔叔真做了，等会儿吃完了饭，咱就去劈细竹编匣子，编完正好装你采的薄荷叶！\"宁舒乐没说话，却悄悄把袖缝里的薄荷叶取下来，夹进了窗台上的竹篮里——那竹篮是他早上编了一半的，此刻衬着窗台上的桂花枝，倒像早备好了要盛饭后采的新笋似的。
沈曼君帮着把菜端到堂屋的方桌上，见顾父又往菌菇汤里撒了把新摘的枸杞，笑着说：\"你这细心劲儿，跟逸晨护着熙言似的，谁爱吃啥、爱喝啥，全记在心里。\"顾父擦着手笑：\"孩子们在一块儿舒心，咱们做长辈的，不就盼着锅里热乎、桌上合口、屋里人齐么。\"话音刚落，洛千羽举着擦干净的手跑进来：\"叔叔！可以开饭啦？我闻着藕粉圆子的香味都飘到院儿里了！\"
满屋子的菜香混着桂花糖、薄荷蜜的清甜，连窗棂上的阳光都像是暖烘烘的，远处城区的喧嚣早被关在了院外，只余下屋里的笑闹声，跟砂锅里\"咕嘟\"的汤响、蒸笼里偶尔冒出来的\"丝丝\"热气，缠成了团温软的烟火气。
众人围着方桌坐定，沈曼君先给老阿婆盛了小半碗菌菇汤，又往洛千羽碗里舀了勺藕粉圆子：\"慢些吃，圆子烫。\"洛千羽捧着碗点头，指尖刚碰着碗沿，就被暮容雪轻轻拍了下手背：\"先吹吹，你上次急着咬，舌尖都烫红了。\"她乖乖鼓着腮帮吹了两口，忽然手一晃，圆子\"咚\"地掉在桌布上，沾了点浅黄糖渍，她吐吐舌头要去擦，暮容雪笑着按住她手腕：\"我来，你新鞋别蹭到桌沿。\"
顾逸晨挨着林熙言坐，胳膊肘轻轻抵着他的臂弯，拿起公筷先在砂锅里翻了翻，挑出块炖得最酥软的鸡脯肉——正是靠近鸡心的部位，林熙言总说这处最嫩。他把肉放在林熙言碗沿的白瓷碟里，又用勺子舀了勺菌菇：\"后园的鲜菌子，比干菌炖着更嫩，你尝尝。\"林熙言低头看碟子里堆着的菜，耳尖微热，小声道：\"我自己来就好。\"顾逸晨没应声，眼尾瞥见他碗里青菜没动，又夹了几筷去骨的菜心放进去：\"这菜心甜，没放姜，你不爱吃姜味，我特意跟叔说的。\"林熙言抬眸看他，见他正用公筷把菜心摆得齐整些，指尖蹭过碟沿，留下点浅淡的水渍。
对面宁舒乐没怎么说话，却把陶碗里的椒盐笋片往苏琼宇那边推了推，推得太急，笋片滑出两片掉在桌布上，他抿了抿唇，弯腰用指尖捏起来，悄悄丢进自己碗里。苏琼宇正扒着饭，见笋片离得近了，抬头笑：\"我就说表哥你记着我爱吃这个。\"宁舒乐瞥他一眼，夹起片最嫩的笋尖往他碗里放，指尖碰着碗沿时顿了顿——怕笋片上的椒盐掉出来，特意轻轻搁在米饭上，低声道：\"别蹭到衣服上，你新衫刚穿。\"苏琼宇嚼着笋片点头，又想起什么，戳了戳宁舒乐胳膊：\"等会儿编匣子，我帮你递竹篾行不？\"宁舒乐\"嗯\"了声，嘴角悄悄弯了下，像被风吹软的竹梢。
洛千羽吃了两口圆子，举着勺子朝林熙言喊：\"熙言哥哥，你碗里的菌子给我一个嘛，看着像小伞呢！\"林熙言刚要夹，顾逸晨先伸手拦住：\"菌子要嚼碎，你刚吞圆子太急，先喝汤。\"说着给洛千羽舀了勺莲子甜汤，汤勺碰着碗沿\"叮\"地响，\"这个凉得快，先润润嘴。\"洛千羽眨眨眼，乖乖捧起汤碗，暮容雪坐在她身边，见她嘴角沾了点藕粉，抽了张帕子轻轻帮她擦了擦——帕子是早上晒过的，带着点皂角和阳光的暖香，\"慢些，没人跟你抢。\"
老阿婆喝着汤，看顾逸晨给林熙言剥掉菜梗只留菜叶，笑着朝顾父道：\"逸晨这细心劲儿，随你。\"顾父正给沈曼君夹青菜，闻言笑，眼角余光往顾逸晨那边扫了眼——见儿子正用自己的勺子，把林熙言碟里的鸡脯肉碾成碎末，混着菌菇汤推过去，动作轻得怕洒出来。他跟沈曼君对视一眼，沈曼君抿唇笑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：\"孩子们心细，比咱们当年强。\"顾父点点头，又给林熙言添了勺汤：\"熙言多吃点，你前儿碾药到半夜，得补补力气。\"林熙言点头，刚要夹碟子里的碎肉，顾逸晨已经把勺子递到他嘴边，声音压得低：\"啊——\"林熙言愣了下，耳后红透了，悄悄张嘴含住勺子，舌尖碰着勺沿，温温的，像含着块晒过太阳的软玉。
苏琼宇吃得起劲，忽然抬头问宁舒乐：\"表哥，你编匣子要刻花样不？我记得后园竹篱笆上的缠枝纹，刻上去好看。\"宁舒乐夹菜的手顿了顿，没直接答，却夹了块没放葱的豆腐放在苏琼宇碗里——他知道苏琼宇不爱吃葱，方才顾父炒豆腐时特意分了两半，一半放葱一半没放，宁舒乐记着呢。苏琼宇咬着豆腐笑：\"我就知道你记着！\"
沈曼君看洛千羽捧着空碗晃腿，又给她盛了小半碗甜汤：\"莲子百合炖得糯，容雪也多喝点，你不是说这汤清润么。\"暮容雪轻声应好，刚端起碗，见洛千羽正踮脚够桌中间的糖罐，伸手帮她拿过来：\"要放多少？\"洛千羽比了个\"一点点\"的手势，暮容雪舀了小半勺撒在她汤里，指尖沾了点糖粒，悄悄蹭在了帕子上，甜意顺着指尖漫开。
顾逸晨见林熙言碗里的汤快凉了，把自己没动过的半碗热汤换给了他，换的时候特意用掌心焐了焐碗底：\"喝这个，温的。\"林熙言低头摸了摸碗沿，比自己那碗暖乎半分，抬头看他：\"你也换回来，凉汤喝着不舒服。\"顾逸晨抬眸笑，指腹蹭了蹭他泛红的耳尖：\"我火力壮，没事。\"说着又夹了个藕粉圆子放他碟里，\"这个掺了薄荷蜜，你去年调的那个，不腻，尝尝。\"林熙言咬了口圆子，薄荷的清润混着桂花甜，舌尖刚触到那股熟悉的凉甜，忽然瞥见碟边沾的薄荷蜜——正是去年他调蜜时，顾逸晨蹲在灶边帮他扶罐子，指尖沾了蜜没擦，后来蹭在他袖口上的那种，浅淡却清透。他抬头笑：\"比去年的还甜些。\"顾逸晨挑眉：\"加了后园新晒的桂花，你上次说带点晒过太阳的香才好，我让叔多晒了三日。\"林熙言喉间发暖，刚要应声，忽然觉出嘴角沾了点糖汁，刚要抬手擦，顾逸晨已经屈起指节，轻轻蹭掉了——指尖温软，像春天里晒过太阳的棉絮，连带着那点糖渍都成了软甜的。
老阿婆放下碗，拍了拍林熙言手背：\"逸晨疼你，你就多吃点，别总想着客气。\"又朝宁舒乐道：\"舒乐也是，你表弟爱吃笋，你就多夹给他，兄弟俩不用生分。\"宁舒乐\"嗯\"了声，给苏琼宇夹笋片的手更勤了些，苏琼宇边吃边笑，筷子都快舞起来了。
沈曼君给顾父递了块擦手的帕子，小声道：\"你看逸晨，熙言碗里的菜就没断过，比咱当爹娘的还细。\"顾父低笑，往顾逸晨那边瞥了眼——儿子正低头听林熙言说话，林熙言小声说着什么，指尖轻轻点了点碟里的菌子，顾逸晨就笑着夹起那朵，放进自己嘴里：\"嗯，是鲜。\"他转头跟沈曼君叹：\"俩孩子好，比啥都强。\"
窗棂漏进来的阳光悄悄移了移，落在顾逸晨给林熙言换汤的手上，把两人交叠的手腕映得透亮；院里晾着的旧灰衫被风轻轻吹得晃，衫角扫过竹架，沙沙响，像在应和屋里的笑。满桌菜香混着说笑声，洛千羽的铜铃项圈偶尔叮当作响，顾父和沈曼君低声聊着后园该种些秋菜，暮容雪帮洛千羽擦着又沾了糖渍的嘴角，宁舒乐默默把苏琼宇掉在桌上的饭粒捡起来——连空气里都飘着软乎乎的甜，像把方才灶上温着的桂花糖融在了风里，缠得人心里暖烘烘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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