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捕快回到禹城郡衙后,并未立刻休息,而是径直走向了衙署深处一间不对外人开放的卷宗库。
他的权限极高,值守的差役见到他那面特殊的腰牌后,并未多问,便恭敬地放行。
库房内光线昏暗,弥漫着陈旧纸张和墨锭的味道。
他点燃一盏油灯,开始在繁杂的户籍册与地方志中翻找。
他的目标明确,荒山脚下,那片区域的住户记录。
他心中的疑虑并未因那对老少看似寻常的反应而打消。
那少年的惊恐绝非空穴来风,而那老农…看似寻常的应对下,总让他感觉有一丝难以形容的不协调。
一个居住在如此偏僻,紧邻邪异之地旁的独居老农,竟能一直安然无恙?
那破庙中的邪异,根据他的探查,其气息强度已然触及灵境,莫说是普通百姓,便是江湖中那些所谓的一流高手,在其影响范围内待得久了,也必然心神受创,甚至癫狂而死,绝无可能如此相安无事。
灯火摇曳,映照着他冷峻的侧脸。
他翻阅的速度极快,指尖划过一页页泛黄的纸张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。
他的眉头越皱越紧。
没有。
关于那片区域的记录少得可怜,近十年的户籍变动更是寥寥无几。
他反复核对了地理方位,田亩册甚至历年税赋记录…
最终,在一个积满灰尘的角落,他找到了一份数十年前的旧册。
根据册上模糊的记载,那片山脚下,确实曾有过几户人家,但在一次大旱引发的饥荒和随之而来的匪患中,早已死的死,逃的逃,彻底荒废了。
近二十年来,官府的记录里,那片地方再无任何常住人口的登记!
换句话说,按照官府的档案,那里现在根本就是一片无人区!
那他白天见到的那间冒着炊烟的茅屋,那个劈柴的老农,那个帮忙的少年…又是怎么回事?
难道是他误入了什么幻境?
或是…
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骤然窜入他的脑海。
难道…那个看起来慈祥无害的刘老丈,本身就是一个更为诡异,更为恐怖的存在?
所以他才能在那邪庙附近安然居住?
所以那少年才能侥幸存活?
所以…自己的罗盘当时指向那里,并非因为残留的气息,而是因为…那诡异本身?
而自己,一位荡魔司的巡卫,身负修为,手持法器,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出对方的异常?
还与其交谈了许久!?
这念头一起,一股寒意瞬间从他的脊椎骨窜起,直冲天灵盖!
如果真是这样,那东西的层次…恐怕远超他的想象!
其隐匿自身,模拟生灵的能力,已经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?
他猛地合上卷宗,发出“啪”的一声轻响,声音在寂静的档案库内显得格外突兀。
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晃动了一下。
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无比凝重,甚至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惊悸。
此事,已绝非寻常邪异作祟那么简单!
他必须再去一次!
但这一次,绝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贸然上前问话。
他需要更隐蔽的观察,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,甚至…需要求援?
赵捕快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中的寒意,眼神重新变得坚定。
他吹熄油灯,大步走出卷宗库,身影迅速融入外面的夜色之中。
他需要立刻去准备一些东西。
翌日,天刚蒙蒙亮。
荒山脚下,那间孤零零的茅屋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那里,屋顶升起袅袅炊烟,一切看起来和昨日并无不同,安宁而平凡。
但在远处,一片茂密的树丛之后,气息被彻底收敛,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赵捕快,正目光冰冷地透过枝叶的缝隙,死死地盯着那间茅屋。
他的手中,紧紧扣着那面罗盘法器,另一只手则按在腰间的横刀刀柄之上。
这一次,他倒要看看,那里面住的,究竟是人,还是什么别的…东西。
山间的晨雾尚未散尽,带着一丝沁人的凉意,却远不及他此刻心中的冰冷。
赵捕快屏息凝神,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,如同山石草木般融入环境。
他手中紧握的罗盘法器并无异动,这让他心中的寒意更甚。
这时。
茅屋的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。
依旧是那个瘦弱的少年陈石,端着一个木盆走出来,似乎是要泼水。
他看起来比昨日镇定了些许,但眉宇间仍残留着一丝忧虑。
紧接着,那个被称为刘爷爷的老农也慢悠悠地踱了出来,手里拿着旱烟杆,在门槛上磕了磕,然后蹲下身,似乎在逗弄着什么。
赵捕快眼神一凝,仔细看去。
只见一只毛色土黄,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大黄狗,正围着老农亲昵地摇着尾巴,用脑袋蹭着老人的裤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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