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南洲电话响得急促，嗡嗡震的桌面扰了办公室里的严肃，站在对面汇报工作的人胆战心惊低下头，喉咙咽下来不及分泌的唾液，干涩划过食道，引起胃里一阵打窝。

他们在为那个不怕死打来电话的人默默祈祷。

因为沈南洲从刚才开始皱紧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，头顶萦萦缠绕着一团黑云，隐隐听到骇人打颤的雷电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。

他接起电话，“喂。”

声音出乎意料的平和，像是一头钻进了棉白花的云朵里，听不出喜怒和情绪，摸不透眼里突然的柔和是什么意思。

“沈南洲，你搞我是不是！”

盛怒之下，爆吼声响彻整间办公室。

意料之中的反应，沈南洲往后一仰，慵懒下看不透的极致蛊惑，闭上眼在难得的静谧空间里缓解磨人的头疼，抬手挥退所有人，扬着嘴角低沉调笑，“怎么，你不是应该感谢我吗？”

方盼楠深吸再深吸，平复下语气，重重放下手中的碟子，上面色泽焦黑的火腿肠加在面包里，菜叶淋着黄红交替的番茄酱和沙拉酱，有一半在外面，一半没有浇到，脆生生的叶子咬在嘴里还带着点苦涩，可想方盼楠咬着牙做饭时心情何等愤懑。

“我感谢你，我谢谢你。”

这几句话说得咬牙切齿，恨不得上去咬上一口。

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哧哧轻笑，他仿佛看见方盼楠在对面张牙舞爪，义愤填膺的样子。

真是甚是有趣。

他看了眼手表，“我要提醒你一下，现在已经八点，人事那边应该通知你了，再不赶紧，那这个月扣点工资可就与我无关了。”

嘟嘟嘟——

忙音断了线，啪嗒一下，方盼楠感觉到什么东西碎掉了。

哦，原来是她不起眼，脆弱的神经。

额头上青筋暴起，鼓出皮肤能清晰的看清纹路，感受到血液走向，全身好像都在沸腾热血，分不清到底是生气还是激动。

或许这两样都占有。

“妈妈，我吃完了。”

黄颜心察觉到方盼楠不一样的情绪变化，她捉摸不透脸上光速转换的表情是喜是忧，是高兴还是愤怒，她尽量把自己缩成透明人，说话也尽可能小声试探。

“吃完了？”

其实不算吃完，盘里那根黄颜心最喜欢，但却烤焦的火腿肠还完整留在里面，面包啃了不到一半，又甜又酸的果酱难以下咽，加上带有苦味的生菜叶，各种味道混合，难吃程度可想而知。

她默默坐着等待挨骂。

可等了很久，什么都没有听到。

准确说，方盼楠顾不上这些小细节，脑中一直打着警铃，人事刚才给的警告让她心提到了嗓子眼，什么都没有准备，什么都慌乱无比，什么都忘掉，什么都着急…所有一切好像在提醒着她赶紧接受新生活，路都给你铺好了，砸掉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石子路，换上密集整齐、平坦的沥青，坦坦荡荡，一览无余，能看见风景，能感受到细风，能小跑着不会跌倒，能漫步让自己宁静。

听，路好像在跟你说什么。

方盼楠走上去仔细问，“你要跟我说什么？”

旋风猛然刮过她身体，卷走一切可阻挡的石子，在她裤腿边调皮打了个转，绕着身体来了个狠狠拥抱，又贴近脸颊亲昵扫过鼻尖，吹开挡住视线的刘海，在指尖徘徊不肯离去，在耳边告诉她心里的小秘密，

“看，前面都是好路，你大胆走，不要回头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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