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烨睁开眼时，睫毛上还挂着霜。

帐篷外的风跟刀子似的，刮得帆布呜呜作响，像有谁在外面哭。他摸出枕头下的怀表，表盖内侧贴着张泛黄的小像，是十五岁那年，妹妹在码头给他画的速写。笔尖勾勒的海浪正拍打着船舷，一如他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情绪。

“吱呀——”帐篷门被掀开道缝，风雪灌进来，卷着沙砾打在脸上。

“林小哥，该换岗了。”守卫搓着冻红的手，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冰碴，“听说南边来了支商队，带着新药，说是能治冻伤的。”

林烨点点头，套上厚重的狼皮大衣，腰间别上父亲留的短铳。踏出帐篷的瞬间，寒风吹得他一个踉跄，抬头望见猎户座斜斜挂在天上，像被谁掰弯的银弓。

巡逻的路线沿着冰封的河谷，冰层下隐约有暗流涌动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，像巨兽在磨牙。他踩着前人的脚印往前走，每一步都陷进半尺深的积雪，靴底的冰爪刮擦冻土，咯吱作响。

走到第三个岔路口时，听见雪堆里传来窸窣声。林烨按住腰间的铳，慢慢蹲下身，扒开积雪，露出个蜷缩的身影。是个女孩，看年纪不过十六七，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，嘴唇冻得发紫，睫毛上的冰花像碎钻。

“还活着吗？”他探了探她的鼻息，微弱得像风中残烛。

解开大衣把人裹住时，女孩突然睁开眼，瞳孔亮得惊人，像两簇跳动的鬼火。“他们……要抢我的稻种……”她声音嘶哑，抓着林烨的手腕，力道大得不像个垂死之人。

布包被她压在身下，磨破的粗布透出些微金黄。林烨心头一动——去年冬天，饿死的人比冻死的多，若是真有稻种，开春后……

他把女孩背回自己的帐篷，生起篝火。火光舔着帐篷顶，映得女孩脸颊渐渐有了血色。她自称阿禾，家在江南，一路北上逃难，就为了把祖辈传下的稻种带到关外，说那里的黑土地能种出救命粮。

“他们说关外有冻土，能冻死地虫，稻子能长得比人高。”阿禾捧着陶碗，喝着热姜汤，手指还在微微发颤，“我爹说，稻种落地那天，就是好日子开头的时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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