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低头看着跪地的周璟安,目光复杂——这个曾以文采名动京华的周家二子,竟能在危局中执剑领军,带着周家铁骑及时赶到。
“周爱卿……”皇帝声音沙哑:“周老将军呢?”
周璟安垂首:“家父率军镇压宫门叛军,特命臣前来护驾。”
邵弘闭了闭眼,没有多言,他转头看向被按跪在地的许国公。
那是一张曾为朝廷擎天的老脸,如今满面血污,却仍挂着狰狞笑意:
“真是可笑……老夫筹谋数年,竟被自己人背叛!太子殿下,你寒了许家人的心!”
邵峥低头,忍住喉间翻涌的情绪,他知道母亲错了,可他也知道,他们本不必走到这一步。
“砰!”
周璟安反手一记刀鞘砸在许国公嘴上,生生敲落两颗牙齿,鲜血喷溅在青砖上,许国公闷哼一声,终于不再言语。
邵弘的目光掠过许国公,落在被两名女官搀扶的皇后身上,许如嫣凤钗斜坠,面色惨白如纸,却仍倔强地仰着头,与他对视。
“带皇后回坤宁宫。”皇帝淡淡道,“没有朕的旨意,任何人不得进出。”
“陛下!”皇后突然挣开女官,踉跄扑到邵弘脚边,泪如雨下,“臣妾罪该万死,可峥儿是无辜的!他方才还拼死护驾——”
邵弘没有低头看她,只是轻轻挥了挥手。
两名玄甲军立刻上前,架起皇后拖走。
她的哭喊声在密道里回荡,最终被风雪吞没。
太子邵峥跪在不远处,肩头伤口仍在渗血,他望着父皇的背影,嘴唇颤抖,却终究没有开口。
“太子。”
皇帝终于转身,目光如冰。
“回你的东宫去。”
邵峥重重叩首,额头抵在冰冷的砖石上,声音低哑却坚定:“儿臣……领旨。”
*
周璟安护送皇帝回寝宫时,天色已近黎明。
宫墙上的血迹尚未清理干净,御林军持刀肃立,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焦炭的味道。
邵弘靠在龙榻上,任由太医包扎伤口。他的手指微微颤抖,不是因为疼痛,而是劫后余生的恍惚。
他的视线落在窗外——那里,一队玄甲军正押送着许家亲信走向诏狱。
“周爱卿。”皇帝突然开口,“老将军何时到的宫门?”
周璟安垂眸:“回陛下,家父昨夜子时便已调兵入城。”
“子时?”邵弘指尖一顿,“朕的调兵手谕,是丑时才发出的。”
寝殿内骤然寂静。
周璟安依旧跪着,神色不变:“家父说,李总管曾派人送信,言明宫中有变。”
邵弘盯着他,目光锐利如刀。
良久,他才缓缓道:“李德全已死,此事无从查证。”
周璟安没有辩解,只是深深叩首:“臣父子只知忠君护国,绝无二心。”
皇帝沉默片刻,终于挥手:“退下吧。”
待周璟安退出寝殿,邵弘才疲惫地闭上眼。
今晚才经历了一场刺杀,让他如今敏感多疑,看谁都怀疑怀有异心。
想到今晚周璟安的身手与冷静应对,邵弘不禁暗自沉思。
周家出身武将世家,长子镇守边关,次子却以文采名动京华,如今看来,倒是个可塑之材。
若将其调入军中,既可用镇国将军府的威名震慑北狄,又因其出身纯正,难以迅速结党营私。
皇后党虽败,但残余势力仍在,许家分崩离析,短时间内也难以再扶起另一支强权。
这正是他重整朝纲、削弱外戚、强化皇权的好时机。
夜风卷着残雪掠过宫檐,烛火在殿内摇曳,将皇帝的身影拉得极长。
邵弘缓缓睁开眼,望着案上那盏将尽的灯烛。
——火未熄,风已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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